心娘單手持骰盅,盅口微傾,手腕陡然上提寸許。

起!

盅底輕叩骰子令其彈起,隨即手腕下壓,盅壁斜接骰子化去衝力。

落!

如是反覆三起三落,骰子始終不碰盅口,只在盅腹劃出短弧,如紅珠在玉盤滾動。

這招有個名頭,叫“鳳點頭”。

以腕為軸,三起三落,如鳳鳥銜珠。

起落間以盅壁特定角度觸骰,誘其同面朝上,常用於控“么”或“六”。

啪的一聲脆響,骰盅落下,端得是賞心悅目。

先動手,除了自信之外也是施加壓力。

此時心孃的右手輕輕覆在骰盅上,一雙妙目盯著對面。

秦昭玥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即便是演戲,也不打算丟面子,她要開始認真了!

上一世年輕的時候,也曾和閨蜜逛過小酒吧。

聽點樂隊、喝喝小酒、玩玩骰子也是有的,對這個領域並不陌生。

接下來,她要開始認真了。

面帶肅容,只見秦昭玥左手按下,四根手指夾緊三枚骰子。

一旁的碎墨不禁屏住了呼吸。

殿下已經多次展現出人意料的能力,即便已經貼身服侍三月有餘,依然不敢打包票說有多瞭解她。

只見秦昭玥抬起左手,將骰子一一投入骰盅。

盅口朝上,放鬆手腕快速搖動。

擱楞擱楞……擱楞擱楞……

閉著眼眸微微側起腦袋,聽聲辨點數。

有了!

瞬間睜眼,眸中滿是堅定,而後高舉骰盅、猛然砸下。

嘭!

氣吞山河!

呵,仰起腦袋,嘴角帶著三分譏誚與七分自信。

恰同學少年,沒別的,唯手熟爾。

非要問,那就是練過!

眾人:……

某人覺得自己帥炸了,但是從別人的視角來看……

她就是一顆一顆投入骰盅,杯口朝上晃盪晃盪,然後扣在桌面上。

心娘嘴角抽搐。

這已經不是用外行能夠形容的了,那就是不會啊!

搖骰子一條最基本的原則,甭管前頭的動作如何花裡胡哨,最後扣點的時候都是杯口朝下。

剛剛對面驟然睜眼的時候,杯口可還是衝上的,這時候能夠確定什麼?

還有啊,從上往下猛然砸擊,不管當時鎖定了什麼點數,都被最後這一砸給毀了。

碰撞盅壁是一個,骰子砸中桌面反彈又是一個。

不是人送外號賭神嗎,就這?

到底是哪裡的江湖兄弟捧起來的臭腳?

望著對面驕傲的小表情,心娘覺得自己剛剛的炫技渾像個傻子。

秦昭玥牛逼壞了,此招已經展現出了上一世七八成的功力。

“開盅。”

心娘率先動手,毫無意外三個六。

她有絕對的自信,都沒看結果,只是死死盯著對面。

秦昭玥根本沒帶怕的,毫不猶豫也開了盅。

心娘瞬間瞪圓了眼睛,一副見鬼了的模樣。

怎麼可能!

就那種離譜的搖法,怎麼可能會出現三個六?!

鐵鱗佛垂眸。

骰心孃的重點在賭桌上,手法上勝過她或者在她眼前出千,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鐵鱗佛的觀察重點在背後三人的身上,尤其是最神秘的那個女子。

可無論她們仨中的哪一個,都沒有任何真氣波動。

所以,真的是用那種離譜的“手法”搖出了三個六?

碎墨極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青鸞衛宿衛宮中,平時也沒什麼玩樂,休沐的時候小賭兩把也是常事兒。

雖說不算精通此道,但也能夠判斷出來殿下的手法不對勁。

所以是隱蟄大人出手?

可是看殿下那驕傲的表情……不像演的啊……

鬥鏨只是餘光一掃,就確定了一定是他家大人動的手腳。

表演什麼的他不在乎,只要盯住對面的鐵鱗佛就好。

心娘收攝心神,“打平,加一顆。”

秦昭玥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隨你。”

新得一顆骰子,外觀沒有任何差別,她還是掂了掂就算驗過。

心娘再度起手。

骰盅平託掌心,四枚金點象牙骰靜置其中。

手腕畫小圓水平急旋,骰子緊貼盅壁飛轉。

旋速至極時忽翻腕倒扣,骰子沿壁滑墜,叮噹聲如珠落玉盤。

未待骰停,復又旋起,三旋三扣方定。

平盅如託月,旋腕生環風,此法名為玉連環。

在她停手的剎那,秦昭玥立刻動了。

還是一顆顆投入,還是盅口朝上一頓瞎雞兒……額呵,一頓有節奏地搖。

從高處狠狠落下,乾淨利落,介個就叫返璞歸真。

“開盅!”

兩頭都是四個六,場間陷入了沉默。

“打平,再加一顆。”

“行吧。”

這一次心娘更慎重了些,因為每多一顆骰子,控點數的難度都在成倍往上增。

只見她雙手捧起骰盅,高舉過頂驟然斜劈而下,如銀河傾瀉。

盅底將觸案時急停,骰子猛撞盅蓋,聲若驚雷。

盅引天河勢,星墜振清音,此法名為北斗傾。

同一種技法表演太多次,秦昭玥有些乏了。

只見她將五顆骰子一股腦兒的扔進盅桶,左手托腮,右手搖晃。

大概晃了幾下,一個翻轉將其扣住。

毫無意外,開盅之後再次打平,都是五個六。

心娘停手,眯起眼睛盯著對面。

到現在為止,她沒有用任何千門手段,皆是憑的真本事。

以她浸淫賭道多年的經驗來看,對方的手法絕不可能多次搖出全是六點的結果。

觀察了三把,對這一點,心娘無比確信。

所以……是用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千術?

能夠瞞得住自己的眼睛和身後鐵鱗佛的感知,會是什麼呢?

“愣著做什麼,慫了?

只要拱手讓出鳳京賭業,我四海幫可以饒你們一命。”

遠遠在立柱旁觀戰的趙泰:……

能不能不提四海幫了!

心娘嫣然一笑,“高姑娘好手法。”

秦昭玥極為敷衍地拱了拱手,“客氣。”

按照規矩再加一顆,骰子已經達到了六顆。

即便是心娘也已經無法保證,僅憑手法就能次次搖出全是六來。

按對方詭異的輕鬆勁兒來看,稍有失誤便會輸了賭局。

當再次拾起骰盅時,心娘微微翹起了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