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荀尤師伯的名字,師尊竟有如此之大的反應,實在不像他。

且不說這二人是是出門的師兄弟,關係匪淺,單單是從同一個世界裡來到此界,這種非同一般的情誼,都不至於讓兩人關係到如此地步。

但謝箏畢竟不敢忤逆荀琅劍尊,即使他們二人現在都只是一個沒有神力傍身的普通人,也只能在他離開後,悄悄地問慈音。

慈音的反應卻很平淡,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荀尤先生...與一名女子組成了家庭,在別的城市定居了。”

謝箏:“?”

什麼?!組成了家庭?!

謝箏瞪大雙眼,驚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試探性地問道:“組成...家庭,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慈音一把扯過她的手,帶著她往外走去,邊走邊笑道:“應該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他們有一個孩子,已經八歲了。”

謝箏:“……”

啊?總感覺聽起來有些魔幻。

好不容易消化了這個訊息,謝箏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在我印象中,荀尤先生一直是個垂暮老人的形象,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難道又變年輕了?”

慈音和師尊都維持著離開時的模樣,按理說他應該也是。

聽到她的問題,慈音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不清楚最開始的情況,我和宋恆來到此界,遇到荀琅劍尊之後,就鮮少見到荀尤先生。”

“不過的確如你所言,至少從外貌來看,他很年輕。”

其實做出這樣的選擇,都是個人自由,謝箏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也沒有任何立場去評價好與不好,最多隻是吃驚而已。

現在接受了這個事實,反而覺得稀鬆平常,畢竟嚴格來講,她與荀尤師伯還未打過照面,只是知曉彼此存在,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

“師尊一直想著要回去,所以才會這麼生氣吧。”

謝箏嘆了口氣,跟著他繞過了一個綠意蔥蔥的庭院,來到了荀琅劍尊事先給他們安排的休息的地方。

山中寂靜清幽,涼風習習,時不時送來一陣甜膩的花香,此刻天色已黑,一輪月牙兒掛在天邊,看著身邊古香古色的小院子,謝箏忽然生出一種仍舊身處鳳川城的錯覺。

許是見她怔愣住,慈音捏了捏她的指尖,問道:“在想什麼呢?”

聞言,謝箏回過神來,輕嘆一聲,說道:“老實說,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麼發展到這個地步,好像在做夢一樣,很不真實。”

說著她抬起手掌,模糊的月光下,掌心顯得異常蒼白,但觸控起來,那些因長期握劍而生出的繭子卻做不得假,雖無神力,那千千萬萬種劍法刻在腦海中,那是無論過去多少年,都無法遺忘的存在。

對於她忽然生出的迷惘,慈音卻輕笑一聲,說道:“真實與否,其實並不重要。”

真與假,不重要嗎?

嘴上不說,其實她還是很在意這件事情的,只是眼下讓三千界安然無恙地存續下去才最重要,其他的都被暫時拋諸腦後罷了。

謝箏抬起頭來,眸光清澈,但裡頭卻透出幾絲不解。

慈音見狀,又笑了一聲:“很難想象,你會因為這種東西糾結。”

“何物為真,何物為假,早已沒有界限了,你我站在真實的世界,荀尤先生甚至與真實世界的女子孕育出後代。”

“箏兒,你覺得事到如今,再來談真假,還有意義嗎?”

謝箏沒有說話,對他的話也不作置否。

慈音卻不管不顧地拉著她進了屋,直到被按在椅子上,她才幽幽嘆了口氣:“或許真如你所言,真假早已模糊了界限,但....”

“也許這個世界也和虛無縹緲的三千界一樣,也是個假的。”

她這番喪氣不已的發言,實在很不像謝箏的風格,慈音卻沒有多說什麼,因為本是無心一說,卻恰好觸碰到某個不能言說的界限。

謝箏何其敏感的人,立刻便察覺到慈音的笑容裡,夾雜著幾分不同於以往的不自然。

這很不像他。

但他既然不說,定然是有不說的道理,是以她沒有逼問,只是到了深夜,兩個人肩抵著肩相擁而眠的時候,窗外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鳥叫。

睏意來襲謝箏已經神志不清,但這聲鳥叫卻讓她陡然清醒過來,她連忙推了推慈音,一抬眼便看到一雙清醒的毫無睏意的眼眸。

慈音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謝箏立刻會過意,豎起耳朵傾聽著外頭的動靜。

在那一聲鳥叫過後,整個庭院中霎時便傳來此起彼伏的鳥叫聲,如同誤入百鳥朝鳳的現場。

這座藏在深山裡的研究院卻對此一無反應,好像除了他們二人之外,整個世界再無第三個人存在一般。

……

不知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身體和普通人一樣孱弱,還是變故太多身體過於疲累,謝箏竟然在那如同魔音穿腦的鳥叫聲中睡了過去,第二日中午才迷迷糊糊醒來,身邊早已沒有慈音的身影。

但是床邊卻放好了一疊新衣服,一旁的桌上還溫著食物。

一切看起來無端平靜而美好,好像昨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直到換了衣服洗漱完畢,坐到餐桌邊開始吃飯了,謝箏還有些恍惚——難道昨晚上聽到的鳥叫聲是一場夢?

還是說來到一個新世界太過沒有安全感,以至於做夢都夢到了鳳凰一族的哀鳴?

用過飯之後,謝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才推門走了出去。

庭院裡一如昨夜,蔥蔥郁郁的綠植擠滿視線所及的每一處,地上更是乾淨得連一絲雜物都沒有,更別說鳥類的羽毛了。

所以.....昨晚真的只是一場夢?

就在謝箏愣神的功夫,庭院外的門忽然被輕輕釦響,沒等她有所動作,一個溫柔如水的女聲響了起來:

“謝箏小姐,起了嗎?”

謝箏...小姐?

沒有多想,她立刻應了一聲,然後開啟院門,入目是一個長相與聲音一般溫柔可人的女人,看著約摸三十上下,不見得多美,卻極有氣質,就算丟在人堆裡,也很容易被她吸引。

“謝箏小姐,很高興見到你,我叫蔣思思,荀尤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