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三人匆匆趕回了節節退敗的金雕部落。

兩個九星極境的加入,瞬間扭轉了戰局,畢竟禿鷲一族的族長也不過七星紋實力。

眼看籌劃功虧一簣,即將無功而返,生性貪婪的禿鷲一族豈能嚥下這口氣?

他們將怨毒的目光投向了鶩,這個曾距離金雕部落首領之位一步之遙的變異金雕。

如今,他不過是個星紋破碎的廢物。

若是能把人擒回部落,吊在祭壇上任由族人啄食殆盡,也是對金雕族的一種威懾!即便這次侵佔領地失敗了,他們禿鷲一族的威名也不會受損!

打著這樣惡毒的算盤,禿鷲一族就虛張聲勢發起攻勢,趁亂出手,擄走了鶩。

白滄畢竟是陸地獸人,即便已成九星極境,面對翱翔天際的禿鷲群,也沒能帶回落入禿鷲手中的鶩。

若不是落蘅藉助歸途的植被,準確鎖定了鶩的位置,恐怕禿鷲一族的意圖就成了個。

只不過,人是救回來了,卻奄奄一息,意識全無。

禿鷲一族因戰敗心有鬱氣,將滿腔恨意都發洩在了鶩的身上。

他皮肉傷遍佈了啄痕和撕裂傷,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皮,被折磨得只剩了一口氣,金雕部落的巫並不擅長醫治,鶩如今渾身發熱,情況危急。

白滄側眸看了一眼眉眼冷凝的扶楹,輕聲道:“你既回來了,鶩便不會有事。”

儘管渾身發熱的徵兆對於部落獸人來說,就是一種死亡的預兆,但在見識過扶楹的厲害後,他自然不會懷疑她的能力,畢竟,她可是連星紋都能重塑的雌性。

扶楹輕應了一聲,踏入洞穴深處,看到躺在乾草上的鶩時,險些沒認出來。

她眼中的鶩,鋒利如長槍,即便當過一段時間的流浪獸人,備受欺辱,他的腰桿也從未彎曲過分毫,金紅的眼睛裡,永遠都帶著近乎於冷酷的清醒。

可眼前的鶩,渾身染血,連同身下的稻草都被染紅了。

他似是很疼,身體詭異地蜷曲著,每一寸裸露在外面的面板都佈滿了猙獰的傷痕,那張曾令雌性們萬分傾心的俊美面容,如今也橫亙著爪痕。

扶楹腳步一頓,胸口起伏了一下,狹長的眸子裡劃過一抹冷戾與殺意。

白滄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指尖收攏,將她微涼的手握緊了幾分。

他聲音低沉:“禿鷲一族本就手段狠毒,以殘酷的名聲響徹獸人大陸,鶩落入他們手中,沒有第一時間被殺,已經是萬幸了。”

落蘅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沉默地看了看躺在稻草上,無知無覺的鶩。

鶩確實沒被殺,但倒不如被殺了。

他的四肢都被折斷了,身上遍佈傷痕,說是剩了一條命,但往後若是拖著這麼一具殘軀苟活於弱肉強食的獸人大陸上,倒不如死了算了。

畢竟,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這樣的人,即便是在部落裡,也是要被捨棄的。

扶楹閉了閉眼,復又睜開,情緒已經恢復了平靜。

她鬆開白滄的手,轉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你們先出去吧。”

白滄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她額間印下一吻,聲音繾綣:“我們就在外面。”

扶楹點了點頭,等白滄的身影走遠,才將目光轉向靜立在一旁的落蘅。

對上她眼睛的剎那,落蘅紫色的瞳眸微微一閃,垂在身側的手也驟然收緊,似乎有些不安,卻還是說道:“不管發生什麼事,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他語速極快地說完這句話,也不等扶楹開口,修長的身影便近乎倉惶地離開了,紫色地長卷發在昏暗的洞穴中劃過一道凌亂的弧光,暗香浮動。

扶楹望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眸子微垂,片刻後,她才收回目光。

她上前,盤膝坐在鶩的身側,手扣在他腕間,原本能拿起千鈞長槍的有力手腕,此刻卻如無力的枯枝。

半晌,扶楹才鬆開手,垂眸看看鶩,又抬手觸控了一下腰間的金紅大鳥契紋,冰冷的紋路十分黯淡,彷彿隨時都會消散一般。

她抿了下唇,拿出一枚瑩潤的丹藥,捏住鶩的下頜送入他口中。

不過,鶩沒了意識,甚至吞嚥都艱難。

她眉頭微蹙,俯身覆上他的唇瓣,舌尖靈巧地抵開他緊閉的唇齒,將丹藥緩緩推了進去,感受到他喉結艱難滾動了一下,扶楹眉頭微松。

她手一揮,熟悉的浴桶出現在洞穴中,裡面的水氤氳著白霧。

這段時間行走在外,靈藥儲備大大增加,獸人大陸的儲備庫沒讓她失望。

扶楹將靈藥有序地擠壓成汁液,一滴滴落入浴桶中,水面泛起漣漪,一股異香在空氣裡逸散開來,站在山洞門口的落蘅鼻翼翕動一下,又轉頭看向站在洞口,與山崖只剩咫尺之遙的白滄,低聲道:“鶩會沒事的,對嗎?”

白滄勾唇輕睨了他一眼,銀白的長髮隨風狂舞,卻沒有回答。

這時,山洞口掀起狂暴的氣流,金色的身影破空而至,落地便化作修長的身影。

鬱離臉色陰鷙,金眸裡翻湧著駭人的風浪,一言不發就要往山洞裡走。

落蘅眉頭一蹙,伸手攔下鬱離:“她在救鶩,不要打擾。”

鬱離自然知道落蘅口中的“她”是指誰,他胸膛劇烈起伏著,喉間溢位幾聲壓抑的喘息,不斷深呼吸,片刻後才終於平復了緊繃的情緒。

從族人那裡知道事情的經過時,彷彿被利爪撕裂了胸腔。

他分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

但他很清楚,若是阿哥就這麼沒了,那金雕部落的脊樑也就斷了。

而他,作為金雕部落的首領,卻在族人生死攸關時,不管不顧,儘管他所追逐的,是他認為的更重要的事,但血脈裡翻湧的愧怍,也依舊令他恐懼。

鬱離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看向神色肅然的落蘅,又轉向白滄:“多謝。”

他在謝什麼,在場三人心知肚明。

白滄環著雙臂,琥珀色的眸子裡噙著似笑非笑的神色:“謝?這倒是客氣了,說起來,該是我們謝謝你才對,這一路上護著我們的雌性,辛苦了。”

他尾音稍稍咬重了些,帶著心照不宣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