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裹挾著松針的清香掠過山坳,篝火在青石圍成的火塘裡噼啪作響。

躍動的火苗將蘇小暖與米小滿的臉龐鍍上一層暖橘色的光暈。

一隻鴨子已經烤的金黃油亮,由燒火積極分子蘇小暖掌控溫度,整隻鴨外焦裡嫩,撒上辣椒麵後,好吃的呱呱叫。

時萊用樹枝撥弄著火堆,火星如螢蟲般騰起。

熄滅了火焰,把兩隻鴨腿卸下來,分給兩個小朋友,又撕下鴨翅分給謝靈運。

“小米烤鴨,獨具一格。”趙衛國嚐了點,誠心實意的誇著。

“是小暖火候掌控的好。”時萊解釋道。

米小滿頓時不服氣,跑到趙衛國面前,“你不要聽道士的,明明我才是道觀裡最會生火的人,道士經常說,一看見我就來火。”

蘇小暖縮回到樹下的陰影裡,不敢爭辯。

趙衛國聽著小傢伙的話,不禁露出溫和的笑容。

明明上山時,還焦頭爛額的擔心貿易制裁,現在卻毫無憂愁。

作為當今世界,唯一確認的真修之地,那些讓普通人焦頭爛額的事情一旦交給他們,都能變得輕鬆和歡脫。

想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自己再也不會出現頭頂冒煙,血壓升高,心臟炸裂的情況了。

他揣摩著時萊剛出的謎語。

眉頭、心頭......

嚇不死那兩個傢伙!

“下個月大慶,真君要不要去看看?”趙衛國誠懇的繼續道,“這不是我個人的意見,是代表老首長的邀請!”

時萊沉吟了會,搖了搖頭,“太出風頭了。”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您,就算站在城門上,也沒人會說什麼的。”趙衛國還想再勸勸。

真君太謙虛,

太低調了!

片刻之後,他就會為剛才的想法,恨不得鏟自己兩嘴巴!

時萊仔細思量了會,拒絕了趙衛國的好意,“那天是個大日子,我要去辦點事,為八十週年獻點禮。”

趙衛國怔了怔神,“真君,您要做什麼?”

“宰了八岐。”時萊輕描淡寫的說著。

他把手裡剩下的鴨肉吃完,蹲下身在放生池的入水口洗了洗手,“不過,在這之前,你們要把駐軍的事情先談好。”

宰了八岐......

趙衛國知道這是必然的結局,只是沒想到,時萊會選擇在如此敏感的時機動手。

那必然又是震動世界。

低調......

低調個屁啊!

“好,有真君鎮著,他們現在不敢動手,很快就會找我們談和。”心裡吐槽,趙衛國一臉正色的回答。

時萊從水池邊走回來,微微頷首,“條件可以提的高一點。”

“明白,我們會盡快談妥,簽署書面協議。”

時萊冷笑著道:“書不書面的無所謂,反正金毛獅王的信譽在我這裡,連賒個茶葉蛋都不夠格。”

他的神情變得嚴肅,似乎想要較真一下的樣子,“讓爽哥告訴那位,如果敢反悔,我就去把白房子給燒掉。”

趙衛國看著時萊的表情,心頭微顫。

他很少看見時萊如此認真的樣子,笑容裡夾雜著邪魅,甚至有點期待對方反悔的感覺。

不會是這次出去放火上了癮,覺醒什麼亂七八糟的癖好吧?

同時,又不免羨慕起耿某人。

作為一個強大國家的外交官,是一件多麼爽的事情!

猶豫片刻,他小心的問出藏在心中許久的疑問,“真君,您在東海斬浪,刀劈富嶽,用的可是三尖兩刃刀?”

時萊遲疑了會,點了點頭,“就是清源妙道真君的法器。”

趙衛國還想再問,就見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其中許多事情,我也沒弄清楚。”

......

又是一日清晨。

青山,綠水,微風,有山間流淌的薄霧。

晨曦燦爛的映在山巔,忽而化作了紫色流光。

時萊細細的感應著天地之間的變化。

因為大型聚靈陣的緣故,山巔處的靈氣更加濃郁,但也夾雜了許多暴烈的氣息。

天氣亂了,地氣也亂了,人氣也會亂,因為炁在亂,炁在影響人心。

所以這些日子,他好像也做了許多以前從來不會去想,不願去做的事情。

還是要多加小心,修行之餘,多念念道經。

收斂起一身氣息,他撣了撣道袍,把幾個小朋友叫起來,朝著道觀邁步。

“師父,我感覺經脈裡的靈力有些滿了。”蘇小暖牽著師父的衣角,抬眸說著。

時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感應了會,點了點頭,“再有個把星期就差不多了。”

蘇小暖很高興,圍著時萊繞了個圈,“師父,我是可以築基了嗎?”

時萊瞥了眼旁邊蹦蹦跳跳的米小滿,勸慰道:“還要再穩一穩,別學你大師兄。”

“哦。”小男孩乖巧的點了點頭,小聲的,弱弱的,哀求的,“師父,我築基的時候,會有神仙來看嗎?”

時萊愣了下,對上小男孩眼中希冀的光,輕輕的點了下頭。

麻煩王母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請幾位大羅金仙現現身,應該問題不大。

蘇小暖也沒指望自己築基時能和大師兄一樣風光。

能有幾位神仙來觀禮,他就很開心。

米小滿很積極的跑過來,“放心,我到時候讓敖廣過來,給你提供一條龍服務。”

顧菟不認識什麼神仙,只能抱著小男孩蹦了蹦,表示自己的喜悅。

一行人沿著石階走下山,檢查了下外門弟子們的功課,把三個小朋友送去黃小倩那邊玩耍,時萊溜達著回山。

從山門處進入觀中,他在前院停留了下,猶豫片刻,轉身走進東廂偏殿。

抬頭往香案後的高位看了一眼。

泥塑的神像色彩已經有些斑駁,一身飄逸的鵝黃長衫黯淡了許多,外罩的金甲也失去了光澤。

手裡抓著三尖兩刃刀,一雙眼睛半斂著,睥睨看向眾生。

時萊盤腿在香案前的蒲團坐下,就這麼抬著頭,和神像對視。

昨晚,趙衛國詢問三尖兩刃刀的話,再次觸動了時萊心中一直不願意去思考的問題。

良久之後,他重重的嘆了口氣。

“二郎,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