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內,韓庚堯滿臉推笑的給楊大人續著茶水。

韓庚堯氣急敗壞。“青天白日的那歹徒也敢行兇,我爹已死,不過幸得護衛拼死護下晚輩,這才僥倖逃得一命。兇徒如此猖狂殺了我爹,還望大人給我們韓家做主,還我爹一個公道!”

“韓公子且放心,此案既入了我大理寺,定你一個公道,只是公子與那兇手打過照面,昨天可未說。”

“晚輩沒和兇見過,只是那兇手手執利器突然破窗而入,晚輩在門口,是父親和他對峙打鬥。”

“父親赤手空拳,被那兇徒一錐刺中了胸口,晚輩這才反應過來,大聲呼救。晚輩手跑到外面,護衛趕到打了一下,那兇手便從視窗逃出,不見蹤影。”

“……”楊大人和李大人眉頭微鎖,兩人都沉默不語。

昨日的口供被喬大人銷燬,可李亦然說了並非如此,如今又出一套合理的人證物證。此案疑點重重。

“大人大理寺為重地,家父之死全仰仗二位大人了,還望大人早日查出真兇,還韓家一個公道!”

韓庚堯起身拘禮,楊大人點點頭。“韓公子放心,本官一定會秉公執法!查出真相!”

“那就多謝二位大人,小生先告辭了!”說完他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側頭看了看兩人的反應,兩人神色淡淡,並無其他反應。

大理寺這我兩尊大佛果然面不改色,令人磋磨不透。

出了門一左衛來到他跟前。“韓公子回府可得小心點,多加派護衛護著家人才是。”

“最近還是不要出門了。”

韓庚堯轉頭看著他。“這是楊大人讓你來說的?”

“公子近日還是不要出門的好,話已帶到,韓保重!”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韓庚堯神色複雜的上了馬車,李承澤看著他簽下的狀紙,親生父親又急於瞭解此案,如李亦然所說,此案牽連甚廣並不簡單。

韓庚堯站在窗前看著月光,要繼承韓將軍的一切還真是不容易,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啊韓將軍親兒子會親手促成殺了親爹。

而他不是韓庚堯,是當年科考被替代取而代之的進士程浩,程家嫡子即便代替他的功名任一方知縣,卻是個沒出息的,到現在還是個七品芝麻官。

想扳倒程家這個小嘍嘍,現在對他來說很簡單。他如今是皇城司指揮使,之手便可令那些小人物翻雲覆雨。

可眼下雖然是自己造成的,可那真正的刺客,未必會放手,要對付的人還很多,生命危險隨時會有,他如今偽裝至此,可謂是步步驚心,如履薄冰。

可這一切對於兒時受的苦,和程家的背叛來說又算得了什麼。他自己從一個文弱書生,一步步爬到皇城司指揮使,這幾年吃了千倍萬倍的苦,各種訓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多少次快慘死,最後還是咬牙堅持挺過來了。只是唯有一人令他憂心。

“還有此事!”李若蘭坐在案前,手支著腦袋沉思。

“郡主如今此事不便參與,況且與我們無關。”

“如今除了魏染我便是長安最大的女官,你覺得我該視而不見?”

“可是金家這檔子汙穢事,怎能勞煩您染指手指……”

“去一趟皇城司!”李若蘭起身,侍女搖搖頭緊隨其後。

兩人來到皇城司高七層樓前,一皇城司司衛走了過來。“郡主!”

“金家的案子我想看看檔案!”李若蘭毫不客氣的道。

“怎麼以我五品女官之職,再不濟郡主的身份……”

曲靖皺了皺眉,鞠躬。“郡主不要讓下官為難為好,皇城司的檔案庫除了內部人員,除了皇城司令牌不經意能看的。”

李若蘭就猜到他會這樣,也就是無聊試試。從懷裡掏出令牌,著實讓他大吃一驚。她一個郡主怎麼會有皇城司令牌?

“夠格了嗎?”

他作出一副請的姿勢。“郡主請隨下官來。”

站在五樓的韓庚堯暗眸如晦,她怎麼來了。見他疑惑曲奇開了口。“郡主和長公主交好,皇城司令牌想必是長公主給的。”

他眼前明亮,手摸了摸面具。起身下樓,沒想到剛好撞見她上樓。他一身暗黑帶金色魚紋官服,頭戴黑色烏紗帽。

身材修長束身長衣氣質出塵,李若蘭看了一眼。心裡感嘆皇城司的人一個個身材高挑偉岸,大部分都帶著面具,單單身材來看他們訓練有素極為誘人。

兩人擦肩而過,她就看見他耳邊的一顆痣。倒是讓她想起一個人,程逍堯!真的是他嗎?想著她腳下一滑直接往下倒下去。

韓庚堯眼前一緊,下意識的扶住她。李若蘭有意無意的手搭在他白皙的脖頸上,他餘光看了一眼把她扶正。

面無表情的起身離開,旁邊的人也當沒發生一樣各自做事,不過心裡腹誹這個韓指揮使從來都不喜歡女人靠近。

每次辦事有女子挨近了,不是躲開就是推開。這次居然主動伸手扶女子,曲家兩兄弟對視一眼神色深晦。

李若蘭抬腳走上去,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是你,化成灰我都認識你,阿堯!

說來兩人自小就認識,她下江南和母妃遊玩時走失,結識了那時的他,他和他親孃生活悽苦,他為人跑堂做狗腿子各種事務。

她被追殺是他拉著她跑街串巷才躲過一劫,最後和他做事幫他娘摘菜餵雞,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而且她還故意傳信讓自己多玩些日子,那一年他們都很開心。

她變賣了所有首飾,三人過著開心的日子,他平時臉上都是灰髒兮兮的,洗乾淨卻特別白淨好看。

“人本無罪懷璧其罪,長相在底層裡是一種毒藥,能毒死人!”她記得他說的那句話,長相在底層若是被瞧了去。

無論男女都不是好事,不是被買去,就是青樓反正不是什麼好下場。她很喜歡他,還說了長大了要嫁給他。

“你長的這麼好看,跟我幾個表哥一樣好看,但你清秀乾淨,瞧著很喜歡。不如長大了我嫁給你可好?”

他當時就拉下臉。“你沒有開玩笑嗎?”

她搖搖頭認真的捧著他的臉。“真的,我李若蘭向來直爽,說一不二!”

他眼裡似乎有了星星,灼灼生輝然後有些羞澀的起身出去。“我記住了,我去摘菜!”

在繡字帕的甄母見此也是會心一笑。“若蘭啊,阿堯他臉皮子薄,你啊是第一個這麼跟他的姑娘,你啊還真是直爽。”

李若蘭走到她身邊。“這個帕子還是雙面繡,兔子栩栩如生真好看。”

“這個是給未來兒媳婦的見面禮。”甄母打趣道。

“好啊,那未來媳婦就是我了,謝謝娘!”

甄母笑得合不攏嘴。“你這丫頭還真是,你就不怕家裡人不同意?”

“放心吧,我娘很開明。說了我們四姐妹的夫君自己選,開心就好。選錯了對了都隨我們。不後悔就行。”

“那你可別變心了,阿堯這孩子性子偏執,認定的事可不會經意放手。”甄母搖搖頭認真的道。

“那些公子哥我還真看不上,像他這樣八面玲瓏心思通透的小子,我還沒見過,我的性子也很偏執,認定一件事絕不放手!”

那時她十二說說話已經和大人一樣,可她沒想到她走後甄母被程家逼死了,他也被帶回程家,長安天高路遠兩人再沒見過。

再見是有一次他在長安屋簷下躲雨,她一身紅衣手執長劍走過,他想上前被侍女攔住。

“小子長點眼睛,我們郡主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能近身的。”

自那時起他才知道她是恭親王府的郡主,高高在上高貴不已,是他這個員外之子望塵莫及的。

每次他盡力想去看一眼那個盛氣凌人果決的郡主,可連她身邊都進不去,也就那麼遠遠的見過幾回。

有一次被富家子弟發現,還把他打了一頓。“臭小子郡主金枝玉葉,豈能是你這種窮酸秀才能肖想的,識相就滾遠點!”

他整個人在淤泥裡,髒亂不堪。他知道她金碧輝煌的宮殿裡,而他只是見不得人的外室子,天差地別一個在淤泥裡,一個高高在上。

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之後被李代桃僵頂替了功名,他就此身居在黑暗裡。

當初她走的時候拿了一枚玉珠子給他,說是信物。他只有一個五十銅板買的簪子,簪子上是梅花很豔麗,還是他幫別人做事好幾天才換來的。

說是平時賣五兩銀子呢,只是有小裂紋所以賤賣。李若蘭一直帶在身邊,有一次追擊犯人,差點弄碎,她還拽進懷裡,自己摔了個狗吃屎。

那時長公主還笑話她,一個簪子寶貝跟什麼似的。她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郡主?郡主?”曲靖喊了半天,她才回過神來。

“哦,拿來了嗎?”

“郡主請看!”曲靖拿了卷軸給她看,這些都是金家檔案和所有事,芊芊細手拿著看了半天。

最後笑著還給他。“多謝!”說完起身離開。

夜間韓庚堯辦事回來,曲靖給他斟茶。“郡主是為了金家的案子來的?”他道。

曲靖看了看他神色如常。“是,不過郡主愣了半天才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還失了神,素聞她斷案如神,聰慧蘭心。沒想到也有在外失神的時候。”

曲奇雙手環胸。“要我說這恭親王何等容貌,王妃更是美若天仙,府裡四個郡主個個漂亮水靈,這二郡主最為出塵,那可是天姿絕色啊。”

“不是說周家的浪蕩子,死皮賴臉的追著他跑嗎?揚言還要娶二郡主呢。誰靠近都不行。”

韓庚堯把茶盞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茶水灑了出來。“你們兩個是越來越閒了是不是,去整理檔案去!”

兩人相視一目瞭然,自覺退出去。走出房門進了檔案房間,曲奇躡手躡腳的關了房門。走到書案前。

“這事板上釘釘啊,咱們這個忌諱女人的指揮使看上二郡主了。”

曲靖淡定的提筆寫卷子。“郡主天姿國色,能看上不足為奇。我們皇城司不能動情,除非除名或是退隱,否則可是要被查的。”

曲奇嘆了嘆氣,拿了卷子挽著袖子寫字。“我知道,皇城司的人都是經過層層篩選培養出來的精英,那些大臣都比不過,事情一旦牽扯到女人,就會變故。所有才有明文規定。”

半夜韓庚堯親手殺了刺殺韓將軍的刺客,鮮血濺在他面具上,身上染了鮮血。大理寺的人來晚一步,手執大刀架在他脖子上。

李亦然走了出來,拍了拍手。“指揮使好身手,不過此人為重案緝兇,指揮使就這麼殺了讓本官如何向大理寺卿交代吶?”

他眸光銳利,冷聲問道。皇城司也參與此案,還真是撲朔迷離了。不過他沒想能看見活的兇手,可卻沒想到下手的居然是皇城司!

他們都有能辨別身份衣裳和腰牌,就是看不見臉罷了。韓庚堯想走,被他一劍橫在脖子上。

“指揮使猜猜,我李亦然能不能殺了你!”

李若蘭蹲在房頂上蹙眉,吩咐了侍女幾句。侍女瑤瑤起身下去,李亦然側目就看見她走過來。

辦案的人都認識這是女官身邊得力侍女,便沒有阻攔。她在李亦然耳邊耳語了幾句,他一臉不可置信,看了看面前的人。

還是鬆開了手。“指揮使好手段!”

韓庚堯沒有多想起身飛上房頂走了,瑤瑤說了一句。“大人這位指揮使是我們郡主的男人,高抬貴手!”

他是一臉震驚,她男人!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李若蘭幾個表妹當中最肆意妄為的一個,做事也是直爽。

沒想到她居然看上這小子,他一時間倒是好奇他長什麼樣才迷住他這個二表妹。

韓庚堯沒見過兩人說什麼,但他知道那是郡主的人。難道她發現了自己?不可能那時年幼,他已經變樣,她不可能認出自己,所以為什麼幫他?

在疑惑著人就撞進他懷裡,他伸手拉住。趕緊彈開!“二郡主。”他恭敬的拘禮。

李若蘭笑了笑,拉著他的手在他手心颳了一下。“這是傷藥,拿好了。”

她起身準備離開,韓庚堯疑惑的看著她。“郡主這是何意?”

她側頭淺笑。“舉手之勞,本女官只是賣指揮使一個人情罷了,指揮使記著便好,無需掛懷!”

說完就上了房頂走了,看著那一抹紅豔的身影,他十分眷戀。她在手心颳了一下很撩人,想到什麼他握緊藥膏,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