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暮色降臨,京城外皇家行宮人馬喧鬧,數十禁衛以及七八個獵裝打扮的宮女簇擁著平成公主歸來。
平成公主的馬背上懸掛著數只野兔。
另有一匹馬上還馱著一隻鹿。
東海王大聲笑著稱讚:“妹妹今日收穫頗豐啊。”
一身大紅獵裝的平成公主,小臉被凍的發紅,但精神奕奕。
“多謝哥哥指導,我的馬術箭術都長進了。”她跳下馬,笑著說。
東海王神情更加高興:“比悶在宮裡讀書好吧?以後就該多出來玩。”
平成公主笑說:“那以後哥哥記得多帶我出來玩。”
兄妹兩人進了殿內,殿內已經點亮燈火,富麗堂皇,溫暖如春。
“今晚就享用妹妹的獵物。”東海王說。
正說著話,有內侍匆匆進來,看到說笑的兄妹兩人,遲疑一下,喚了聲“殿下”。
東海王是儲君,現在已經開始觀政了。
來往的訊息涉及朝政,作為一個公主,她進退有禮,不犯忌諱。
平成公主立刻起身:“我先去洗漱更衣。”
看到妹妹這樣懂事,東海王更願意當個寬宏的兄長,忙擺手:“不用迴避。”示意那內侍,“說罷。”
內侍再次看了公主一眼,低頭說:“殿下,皇后娘娘那邊出了點事——”
東海王和平成公主瞬間大驚:“什麼?”
“殿下莫慌皇后娘娘身體無礙是定安公府的楊落忤逆皇后——”內侍忙一口氣將話說完。
聽到楊落這個名字,平成公主身形一僵。
她已經離開京城了,這些日子也不再讀書,怎麼還會聽到這個名字。
……
…….
晨光籠罩皇城,因為年節臨近,皇城裡也開始了裝扮,威嚴肅穆中多了喜慶。
但坐在寢宮的皇帝臉上沒有絲毫喜慶。
本來昨晚睡得好,今日也不用早朝,他雖然如常早醒,悠悠閒閒心情愉悅準備看看書寫寫字,等過年的時候賞賜臣子。
然後就接到酈貴妃的求見。
按理說還未解除禁足,但,大冬天的也不忍心讓她一直跪在外邊。
讓酈大夫知道了,又該來自責。
“讓阿晴嫁給陛下,這是我們酈氏挾恩,每念及此事,臣自責懊悔不已,愧對陛下。”
挾恩自責的,總好過挾恩自得的。
皇帝微微垂目,宣酈貴妃進來了。
如果是求早日解除禁足,就允許了,這樣過年的時候能接受命婦們朝拜,面上有光。
結果酈貴妃竟然不是來為自己求情的,而是為楊落。
被禁足的酈貴妃跪在面前,哽咽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都是青春年少的年紀,難免一個得意,一個不服,起了口角……”
皇帝神情陰沉,眼神又有些恍惚。
跟柴家的小姐打起來了。
又……
“有受傷嗎?”皇帝忽然問。
酈貴妃愣了下,忙說:“沒有沒有,柴小姐沒事的,勇武伯世子在場,及時阻止了。”
皇帝垂目沒說話。
酈貴妃小心翼翼接著說。
“……女孩子們吵架難免口出狂言,那楊落又是鄉下來的,沒規矩,不知禮數。”
“……我兄長雖然惜才,也覺得這孩子桀驁,應該受些教訓,所以不來見陛下,只告訴了我。”
“……兄長說這孩子沒有母親,父親也如同沒有,叮囑我以後除了好好看管鄔陽公主,對這個孩子也多一些管教。”
“但臣妾左思右想一晚上,還是不忍……”
她說著跪行向前看著皇帝。
“臣妾不是求陛下不責罰她,是想求陛下罰她寫字,抄書,罰她不再當公主伴讀,什麼都行,只是別讓皇后打她。”
“陛下,臣妾上次試過了,皇后的杖刑真的很重,那孩子受不了的,真捱了打,人就廢了。”
她說著俯身在地哭起來。
皇帝要說什麼,門外傳來冷笑聲。
“貴妃,上次那杖刑真不算重。”
皇后!
酈貴妃身子顫抖,跪著轉身對著門口方向叩頭:“娘娘。”
皇帝也有些緊張,站起來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皇后,身後有內侍們低著頭。
“陛下別怪內侍們,是我聽說酈貴妃在,便特意前來偷聽,看看她有沒有說我壞話。”皇后說。
這麼直接,皇帝反而被逗笑了。
雖然有時候脾氣壞,但阿鳳在他面前一直坦誠直白。
在阿鳳眼裡他是皇帝,更是丈夫。
皇帝笑說:“在朕面前,沒人敢說你的壞話,朕也不會允許。”
皇后對皇帝笑了笑,走過來看著地上俯身顫抖的貴妃。
“上次楊落有功,我打她是為了做戲,所以真的不重。”她說,“這一次我再打的時候,貴妃可以試試,就知道我沒騙你了。”
酈貴妃抬起頭流淚哀求:“娘娘,娘娘手下留情,她還是個孩子……”
“正因為是孩子,才更要嚴格教導,否則,將來會更加無法無天。”皇后說,看向皇帝,“陛下說是不是?”
按理說,的確皇帝點點頭要說什麼,酈貴妃跪直身子抓住皇后的衣角。
“娘娘,她母親已經死了,您寬宏些吧,將心比心,如果平成犯了錯,您難道捨得打她……”
話音未落,皇后臉色大變,揚手給了酈貴妃一巴掌。
“混賬東西!”她喝道。
酈貴妃痛呼一聲,歪倒在地,嘴角滲出血來。
皇后猶自憤怒,指著酈貴妃:“她母親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她什麼東西,跟我的平成相提並論!”
酈貴妃哀哭跪地“娘娘臣妾錯了。”
皇帝臉色亦是陰沉,喝道:“出去!沒有朕的命令,不準再出來!”
酈貴妃不敢再哭,捂著臉起身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皇后倒是沒有再喝住責罰,站在殿內胸口劇烈起伏。
“跟我有什麼關係?跟我有什麼關係?”她連聲喃喃。
皇帝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撫:“沒關係沒關係,跟你沒關係,阿鳳,別生氣,別生氣,。”
皇后看著他:“我能不能罰她?”
皇帝看著她。
“阿鳳,先坐下來。”他說,握著她的手,“喝口茶,你的手冰涼。”
皇后將手用力抽出來:“不用在意我的手,我就問你,我能不能這就下旨,罰她?”
皇帝嘴唇蠕動,說:“能。”
皇后對他一笑:“好,多謝陛下。”說罷喊聲來人。
門外的內侍低著頭進來。
“為本宮擬旨,定安公府楊落忤逆犯上,杖三十……”
三十杖,一個女孩子,人只怕就要廢了,皇帝在旁嘴唇再次動了動……
“父皇——我回來了——”
殿門外再次突然傳來女聲。
晨光中穿著紅色獵裝的少女大步而進,雙手還拎著兩隻野兔。
“……我給你帶獵物回來了,哎?母后!”
平成公主看著皇后,驚喜一笑。
“母后在父皇這裡啊,我已經讓人把獵物送去您宮裡了。”
說罷微微愣了下。
“父皇母后在忙嗎?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皇后尚未說話,皇帝已經對她招手。
“不忙不忙。”他神情激動說,“平成,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冷不冷啊?”
父皇一向見了她就高興,因為她是他最愛的女兒。
但今日是超出以往的高興,是因為她能解楊落這個難題吧。
那是不是可以說,父皇是因為楊落而高興?
平成公主抿了抿嘴,甩開這個荒唐的念頭,綻顏一笑。
“不冷。”她說,“我打到了獵物想立刻獻給父皇母后,讓父皇母后為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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