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霧海航路

不列顛尼亞的艦隊，在海洋上往往都是以霸權的形態出現的。

他們的艦隊遮天蔽日，揚起的船帆幾乎籠罩了整個太陽的光線，無數的血祭品和各個國家公司聯手打造的精品鍊金武器共同塑造了不列顛尼亞如烈日橫空一樣的璀璨光芒，他們的羽翼遮蔽了天空與大地，讓整個世界都在他們的威能之下瑟瑟發抖。

但是毫無疑問的，這個世界指的只不過是他們已經知道了的區域。實際上不列顛尼亞一直都有著某種很獨特的恐懼，他們完全能夠意識到，他們的千載王國似乎並不是什麼特殊的東西。

畢竟舊大陸上面就有教廷的存在，而且兩塊新大陸上面到現在都沒有探索完全，時不時就能夠看到一些神明的國度出現。儘管他們無能而且又脆弱，留下來的歷史痕跡都完全不值一提，但是相對的，他們都有一些很獨特的記載。他們聲稱曾經得到過來自遙遠的帝國的幫助，這些幫助讓他們創造了神明，締造了國度，然後維持著他們的繁華與茂盛，讓他們在這偉岸的時代之中得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可是不論不列顛尼亞做出了多少事情，不論打敗了多少帝國，似乎永遠都不會枯竭的樣子。每一個國家，每一個文明上面都會有著這樣語焉不詳的記載。而且更加讓人感覺到恐懼和毛骨悚然的是，他們自己也有。不列顛尼亞的建立初期，他們自己也同樣受到了來自遠方大地的尊貴客人的幫助。

可那些人到底是誰？到底還在哪裡存在著女王的榮光照耀不到的角落？到底還有什麼地方存在著如此可怖的勢力？

雖然並沒有說出口，但是這樣的想法永遠的繚繞在了所有人的心頭，成為某種沉重的精神負擔。

他們不斷的製造著艦隊，不斷的派遣著探索者，不斷的在這個世界上開拓自己的領土。這份疆域是如此的廣袤，他們領土上的人民說著數千上萬種語言。這份力量是如此的強大，讓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面上，稱頌不列顛尼亞的偉大。

但是舊大陸上，光明教廷依舊冷漠的俯瞰著這一切。那些冷漠的舊大陸公司依舊俯瞰著這一切。就像是看著某個死人的掙扎一樣。

越是這樣，不列顛尼亞越是感到憤怒。越是憤怒，他們開拓的領土和艦隊的規模也就越發的龐大。

他們看到了無數國家和文明想都不敢想象的偉大自然奇觀，目睹了神明的隕落，知曉了世界隱藏在最深處的奧秘，更是洞悉了無數人心中最為害怕，最為膽怯的那一面。

雖然現在兩塊新大陸依舊有著無數的地方沒有得到開拓和挖掘，但是就算是利用貴族鬥爭，所有人也要拼盡全力的向著可能出現新開拓領域的地區插手。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麼拼命到底是為什麼，就感覺像是身後隱藏著一個可怕的死神，只要停下腳步，迎接而來的就是死亡。

而作為所有利益團體最核心的遠征艦隊，現在也逐漸陸續的回到了文明世界已知的最邊緣的角落。

迷霧海。

在偉大燈塔穿透迷霧的燈光照射下，那曾經讓銀之門駭然的艦隊們回來了。

以一種十分狼狽，甚至可以說是看著都感覺到有些可笑的姿態，重新的回到了迷霧海的領域上面。

整個不列顛尼亞的艦隊近乎報廢，除了陶鋼板塊和連山窯瓷器保護區周圍的部分，或多或少的都出現了結構性的損壞，甚至某些區域，天使矩陣和魔法陣列都已經完全失效，瘋狂的祭品在船上四處遊蕩，只有船長和部分船員堅守在輪機室和指揮所中，一點點的將那些瘋狂的祭品們送入到海洋裡。

誰也不知道那泛起的時間亂流到底導致了什麼事情，每艘船隻上面都有巨大的裂痕和破損，看上去就像是某些未知生物們發了瘋一起進攻導致的。而且絕大部分船隻血祭品已經消耗超過了五分之四，沒有陶鋼和連山窯瓷器搭載的船隻，在半路上表現的好像好好的，但是卻在風暴海中心區變身成了一個巨大的瘋狂血肉巨像，將整個艦隊摧毀了三分之一。原本遮天蔽日的遠征艦隊，如今就只剩下了不到三艘主力艦和幾艘輔助艦。

他們緩慢的從銀之門宏偉藍圖中預定好的海路上前進著，慢慢的停靠在了偉大燈塔指引的港灣旁邊。而疲倦的海軍上校則是沉默的來到了銀之門的邊緣，看著面前吃著水果的李昂嘆了口氣。

“……我們需要您的幫助，勳爵。”

“嗯，完全可以。人類就是要互相幫助才能夠走向更加美好燦爛的明天。只不過你們的那個陸軍中校呢？”

“他死了。在探索新大陸的旅途之中，被新大陸殺死了。”

“是嗎？那還真的挺讓人遺憾的。”

李昂擺弄著手中的果子，頭也不抬的隨口說道。

而海軍上校則是沉默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大概已經清楚了這個男人能夠提供的價值。

很明顯，目前來看這個男人能夠提供的價值完全是無價的。

在旅途的過程之中，不列顛尼亞的整修隊伍已經彼此之間做過測算和確認。在那一瞬間的微風之中，所有不列顛尼亞的艦隊和成員們都被捲入了曲折的時間之中。他們在一瞬間就度過了七天，將結果呈現在了現實宇宙之中。

前往海灘的不列顛尼亞紅杉軍們被異形怪物在黑暗之中擊敗殺死，所有人都模仿著某種儀式一樣被吊了起來，飄來蕩去的看著紋絲不動的艦隊，憤怒於自己的訊號完全沒有得到反饋。而艦隊的其他船隻上面也發生了無數恐怖詭異的事情，在陰影之中蔓延的怪物，只要從曲折的角度就會出現的裂齒嘴巴，還有更加恐怖的，在人心之中蔓延的瘟疫。

這些東西在七天內耗幹了所有不列顛尼亞艦隊儲存的血祭品。因為無法和地面上的部隊進行聯絡，物質迴圈無法流暢透過，他們的生產鏈條被完全打斷了。不可一世的不列顛尼亞艦隊只能選擇暫且退卻，將目前的訊息轉交給女王陛下，然後將殘存的艦隊封存進行研究。而且最重要的是，所有艦隊之中，跟陶鋼板塊還有連山窯瓷器相互關聯的區域，都沒有受到時空扭曲風暴的影響。這些區域上，雖然陶鋼板塊本身暗淡了許多，卻成功讓所有相關的人彷彿做夢一樣跳過了時間扭曲。

而且隨著這段時間的航行，他們更是驚訝的發現，所有陶鋼和瓷器甚至在這段時間之中，正在緩慢的從原本的斑駁不堪顏色，逐漸迴歸到了原本正常應該有的乳白色和瓷白色。

可自我恢復的，能夠抵抗大陸時間錯亂風暴的物質。

這種物質在不列顛尼亞幾乎沒有辦法出現，只有一些實驗室會在測試極端環境的情況下進行製備。而很顯然的，現在這種情況下，想要開拓新大陸就必須要用到這種材料作為基座才可以。哪怕是打成粉進行摻雜都需要抵抗時間混亂。

就連不列顛尼亞的艦隊們都只能在切斷迴圈的情況下撐過第一波襲擊，那麼其他艦隊估計直接全軍覆沒了。這倒不是海軍上校的傲慢，而是客觀程度的現實。很顯然的，在那片沙灘上毀滅的聖光教廷的艦隊，也不是想象之中太菜了，只是在時間的亂流之中孤立無援，最終被無數錯亂時光中的怪物全部消滅在了海岸邊。

不列顛尼亞是幸運的，他們有著強大的血祭系統，讓他們在時光亂流之中都能夠撐過七天的輪迴。而海軍上校更是幸運的，在完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大海上，他們不用像聖光教廷的艦隊那樣，從遠方出發，結果在這個神明禁止的寂靜海中完全找不到方向，甚至抵達了迷霧海附近，還修了個大雕像指路。

只要想著腦海之中偉大燈塔的影子，他們就可以精準的測算出來所有的方向，成功抵達自己想要的位置。那刻印在腦海之中的偉大燈塔最終指引著他們，以最快最快的速度來回穿梭了風暴海。甚至可能速度要比教廷的艦隊還要快。因為他們根本不需要任何猶豫，都是筆直的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但是同時，不列顛尼亞和海軍上校也是不幸的。

這個迷霧群島上，有著一個超自然個體正在掌控。他壟斷了偉大燈塔和陶鋼貿易，更糟糕的是，他的自我認知是一個被流放的貴族，這種人到底能夠開出來怎樣高昂的價格，恐怕只有天知道。

可就算是如此，海軍上校還是懷抱著最後一絲‘萬一呢？’這樣的感覺，看著面前似笑非笑的李昂，硬著頭皮張口說道：

“我們需要大量的，大量的陶鋼來支援我們的遠征事業。您提供的材料十分有效，而且有著一定獨特性。我能做主的就是將目前船隻上的某些非貿易禁品跟你進行交換。就按照之前的價格，我們需要這些陶鋼送回倫蒂尼姆進行價格方面的評估。我們相信皇家研究協會肯定會給您一個公道而且豐厚的價格回饋。”

“那不行。我可以做主給你們一些艦隊上修補的幫助，但是想要陶鋼的話是不行的。你在路上應該看到了，我的子民們正在修建一個很偉大的建築，那真的是特別棒的建築。他們很需要陶鋼，我能做主的地方只有一些邊緣的買賣。”

“這跟我們離開的時候不一樣！”

“此一時，彼一時。”

坐在銀之門旁邊的李昂笑呵呵的看著好像很憤怒的海軍上校，並沒有在意他的喊叫和不禮貌。

“當初開的條件是測試品質，你們也同意了。但是現在既然他有著某種不可替代性，那我價格上漲似乎也很正常。這不正是你們的交易理論麼？”

“……那請恕我無法做主進行海軍談判。”

海軍上校的氣勢頓時萎靡了下來。

看著那笑眯眯的完全沒有任何生氣樣子的李昂，海軍上校就知道他恐怕已經知道了陶鋼和連山窯瓷器有著非常重要的神秘學方面的意義。這些小巧的瓷器雖然在效能方面比較均衡，也就耐腐蝕性極強，但是在神秘學方面，整個不列顛尼亞艦隊捆起來都在等著這些東西救命。

既然自己隱藏的訊息都已經被人家早就捏在手裡了，那自己能夠做主談判的時間也就到頭了。海軍上校只能繼續保持著自己最後的一點尊嚴，對著李昂點頭說道：

“我們需要回到不列顛尼亞才能進行貿易談判，也就是半年時間後，你才能夠接觸到不列顛尼亞送來的貿易請求。”

“那就邀請你們的主人降臨，在這裡進行臨時談判不就好了？”

“但是奇怪的地方也在這裡了。我能夠感受到我們的艦隊的方位還有座標，我也知道我們神明們沒有出現問題，可是現在我沒有辦法讓他們過來……就好像被……什麼東西阻隔了？”

“自然之靈是不會阻攔你們的。那也就是說海洋那邊應該出事了。”

李昂想了想之後，站起身來看向了窗外的海平面。

而海軍上校也同樣站起身來，看向了迷霧海的遠方。然後，作為一個經常出現在海洋上的海軍上校，他敏銳的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

除了近在咫尺的迷霧海和周邊區域外，那些更遙遠一點的地方，那些在天空盡頭的方向，出現了一層墨色。

那墨色不像是風暴，也不像是黑夜暈染，更像是他們航行過未知海的時候，那海水本來的顏色。

在海軍上校顫抖的瞳孔之中，他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海，憤怒的衝入了天空。

“海……在憤怒。”

“嗯，看起來不列顛尼亞的世界之翼們已經不想再持續原本的生意了。”

看著那彷彿活物一樣正在沸騰的海洋，李昂坐在了銀之門的邊緣，笑著對著泛起了滔天巨浪的迷霧海丟出了自己的酒杯。

“弒殺神明的儀式已經開始，新世界的開拓要來了。”

“風浪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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