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言想不通,這夥人深夜進村,一直到黎明雞叫才離去,村裡竟沒有一個人發現並出來幫他們。

狗叫得那麼厲害,為什麼沒人出來看看?

四個流民而已,村裡隨便來幾個青壯,不都能制服他們嗎?

是了,獵戶們呢?

螺灣村的獵戶,在附近的三個村子裡,都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這些人甚至還和鎮上的官府,因為某些事情鬧過矛盾。

最後連官府都選擇了息事寧人,這些人都去哪了?

是因為父親的人緣不好,和村裡人的關係不妥善的原因,所以沒人來幫他們嗎?

但阿姐呢?

她那麼漂亮,面板白得像是奶油,大大的眼睛會說話,還會將家裡的飯菜拿出來施捨給快要餓死的流浪漢吃。

附近幾個村子裡的同齡人,有誰不偷偷暗戀她?

趙言恍然,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個村子就開始虧欠自己一家了。

沒有人站出來,何嘗不是他們的罪惡?

後來自己從床底下出來,在一些人的幫助下,葬了父親和阿姐,苟延殘喘活了下來。

這件事也成為螺灣村人們茶餘飯後的一個小小談資,沒有引起任何風波。

官府最後也沒有追查到線索。

後來他離開了村子,開始流浪。

直到遇上那個人。

花了數年,他終於成了別人口中的走狗,期間做了很多違背良心的事情。

又過了幾年,他前後找到了那晚進入家裡的三個兇手。

十幾年白駒過隙,三人結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有兩個甚至抱上了孫子。

他們過起普通人的生活,一個個慈眉善目,含飴弄孫時,絲毫看不出以往犯下的罪惡。

這些人有罪,他們的子孫有罪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的,趙言自己也很清楚。

沒錯,就像阿姐一樣無辜。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

然後他將三人帶回去,花了大價錢,找到了附近百里聞名的某個劊子手來行刑。

望著三人肚皮上,只被一層透明薄膜包裹的,如一窩毒蛇般不停竄動著的腸子時,他感到了無上的慰藉。

三人慘烈的慘嚎聲是那麼悅耳,讓他每次回憶起來時,都能遺忘這些年來受到的數之不盡的屈辱。

這感覺何其美妙,可醫人痾痛!

“姐你莫心急,再等等,阿言這就將最後一人給你送下去了!”

那時,他縱情高呼著,任由骯髒的雨水浸透面頰。

最後一個仇人的名字已然入手!

在自己的復仇一環裡,這個人是無可替代且至為重要的。

這個最後將阿姐用盡手段折磨致死的人,是四人的首領,也是四人中趙言最為期待的一個。

就如一道豐盛無比的國宴大餐,他就是這道菜裡不可或缺的主食材。

只有這個人,趙言決定抓住他後,去求那個令他無比恐懼的男人。

哪怕花光自己積攢多年的苦功,也一定要讓這人嚐到連轉世投胎都絕不可能遺忘的痛苦。

唯有如此,方可寥解此恨。

又是幾年過去,最後一人,趙言卻始終沒有找到。

這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跡。

趙言不信,他也絕不接受,除非這人悄無聲息的死在了荒郊野地,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但一向靈驗的直覺告訴他,這人一定還活在某處地方,甚至還過得不錯。

這些年來,他利用職務之便跋山涉水,跑了無數地方,甚至猜想對方會不會是去了大贏朝外的蠻夷之地。

聽說那裡和大贏朝邊界摩擦不斷,這些年來兩方都不斷的投入著戰力。

若不是普通人不能出關,他說不定會去瞧一瞧。

後來,他按照那人的指令回到螺灣村。

這一次得到了疑似那人的情報,他立馬放下李燁這個小角色的事情離開了村子。

花了幾天時間連夜趕去,到了地方才發現又只是同名同姓。

“唉,時間不多了。”

趙言長長嘆了口氣,如果再拖幾年,以那人的年齡就算活著也活不了多久了,他等不起。

“言哥,咋的了?”

一個聲音將趙言從回憶裡驚醒。

身旁,從林子裡貓腰鑽出來的跟班阿旭,正提著腰裡穿起來的麻繩,張著嘴巴詢問。

“沒什麼,人都安排好了吧。”

將蔓延的思緒收回,趙言望了眼黑黢黢的村外,沉聲開口。

螺灣村口,杳無人影。

白露溼衣寒,偶爾傳來的貓叫也很快隱入黑暗。

李燁足下悄無聲息地潛入一株老槐樹的陰影裡,謹慎地靠近趙言兩人,直到三十步左右的距離才停下。

在這個距離,他的箭矢絕對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兩人的話語清晰無比的傳到他的耳中。

趙言衣袂翻飛,回頭看向手下。

兩人從離開李燁家後,便一路疾行到了這裡,趙言腦中的酒意早就驅散不少。

這點酒,本來也對他造成不了什麼影響。

阿旭桀桀笑道:“還是老規矩,兩刻鐘後到,這次我可沒敢提前告訴他們今晚的目標。”

趙言冷冷哼了下,心情有些敗壞。

上次阿旭提前告訴了自己在江湖上僱的那波兇人,結果那批人竟沒按他的計劃,提前半個時辰就到了。

不用說,打的肯定是在附近其他居民那多搜刮一番的主意。

那一夜差點搞出大事情。

還好自己當時留了個心眼,提前制止了他們,不然說不定就會引起鎮上幾家勢力的注意。

這是他一直以來所極力避免的。

無他,唯謹慎耳!

趙言很明白,他只有活著,才有機會去報仇。

“阿旭啊,再出么蛾子,我可就不一定能保住你了。”

趙言慢悠悠地敲打著手下跟班。

“您放心,不能夠!”

阿旭握緊雙拳,舔了舔嘴唇,臉上張揚出毫不掩飾的嗜血:

“他奶奶的,這小兔崽子上回還敢瞪我,等會兒拿下他,我要親手將他的兩顆珠子扣出來!”

趙言揹著手,饒有興趣地看著阿旭臉上的猙獰。

小人物的情緒總是這麼樸實無華。

據他的觀察,阿旭若是單打獨鬥,以他的三腳貓功夫,還真不一定是這個李燁的對手。

但人就是這樣,他選擇跟對了人,所以便有理由去肆無忌憚。

趙言揮了揮手,興致寡淡:“行了,男的想殺就殺,女的要活的。

哼,別說是你,連我都有些意外,這李燁恐怕一直都在韜光養晦,他被我刻意接近後發現沒辦法應對,所以才偽裝成一副朽木不可雕琢的樣子。

不過嘛,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