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翠娘嚇一跳,趕忙扶起她,熱切地拉著她坐在了椅子上,“你這孩子,嫂子都懂。聽老楊說,今日去的那人一看就貴不可言,哪是我們小老百姓得罪的起的。你一個丫鬟,又能有什麼辦法。”

“我瞧著你剛走路腳好像不太對,不會是他打了你吧?聽說那些高門大戶都是吃人的地方…”

桑七心中的歉意更盛,刺得眼眶都泛了紅。

委屈是最難不哭的。

“嫂子,都怪我,你們的小豬崽都買好了,我這邊卻不能來了。”

明明到了最忙的時候,她卻掉了鏈子。

蔣翠娘把她摟進懷裡,“傻孩子,我們再找個人就行了,不哭。”

她知道,桑七必然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才會這樣。

楊屠夫嘴笨,卻也努力安慰著,“哎呀,沒事,我先忙幾天就能找到人了,你也是沒辦法。”

蔣翠娘拿過一個食盒塞在她手上,“拿去和你嬸一起吃,我估計你們也沒地吃飯。”

桑七剛拿出荷包來,蔣翠娘就變了臉色,“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可不要銀子,你要是給我銀子,我就再也不給你吃我做的飯了。”

桑七趕緊收了銀子,“嫂子,以後別做我倆的飯了,太麻煩了。我們那有人做飯。”

蔣翠娘笑笑,“成,今後常來嫂子這,多走動。”

桑七用力點了點頭。

楊大哥和嫂子是她難得交到的朋友。

回去後,即使是面對翠娘做的飯,二夫人還是沒什麼胃口吃。

桑七勸她,“嬸,你要是不吃飽,還怎麼能有力氣去爭?”

二夫人咬牙,往嘴裡塞著吃食。

桑七給她倒茶,怕她噎著。

“村裡有人說,人死後是化作了星星飄到了空中,她會在離你最近的地方一直看著你守著你。”

二夫人記下了這話。

吃完飯後,桑七便回了自己屋子。

她覺得二夫人現在會想自己呆會。

夜幕四合,繁星點點。

二夫人開了窗,看著天上的星星發呆。

她最後一次見孃親是什麼時候?

流放前一個月,她回家給母親哭衛夫人又怎麼讓她立規矩,又說了什麼陰陽怪氣刺她的話,有多看不起她,衛家讓她受了多少委屈…

孃親卻慢慢撫著她的發,笑得寧靜,“我知道我們珍兒都會處理好這些,也不怕這些…”

她當時覺得孃親一點都不重視她受的委屈,氣鼓鼓地推開了孃親的手。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我都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想再回衛家!這次我再回去,我就再也不見你了!”

最後孃親各種哄她,又送了她一堆她最喜歡的金銀珠寶,親自將她送回了衛家。

還和衛夫人聊了聊。

之後衛夫人確實免了她的立規矩。

但她卻還是覺得孃親不夠疼她,就一直堵著氣沒去找她。

原來孃親在流放那日沒來見她,是已經不在了…

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如果…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見孃親,她一定不會推開孃親的手…

她一定不會生氣…

她好後悔…

桑七在對著屋頂發呆。

她在想辦法。

想究竟能如何對鄭家,如何爭,如何讓嬸嬸自保。

瓦片被翻開了兩片,那雙寒眸出現了。

桑七驚了一下,立馬衝他招了招手,“快下來!”

男子二話沒說就落了下來。

他只是來看看這人還好不好,有什麼要幫的沒。

他不喜歡欠別人恩情。

奈何救命之恩太大,得努力償還。

桑七坐在椅子上,“那日跟我一起的是我嬸子,她是那個很有錢的鄭家的獨女…”

她迫不及待地將嬸子的事說得一清二楚。

男子靜靜地聽著,也不曾出聲打斷。

最後,桑七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這事你有什麼好法子麼?”

她不是攜恩圖報的人,但是為了嬸子,只能這樣做。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裴猊簡短地回道。

桑七聽得眉頭都打了結,“你說啥?”

“對自己和敵人雙方的情況都瞭解得透徹,就能不敗。”

桑七兩眼亮晶晶的,直點頭,“對!是這樣,我明白這個道理,但不懂有這麼句話。”

不知是今日遇到的事太多,還是裴猊半點不耐煩都沒表露,桑七難得的話多了些。

“原本先前我還想去學識字,習武。讓自己遇到事了能想到好辦法,像你一樣,不至於在一邊乾著急。”

裴猊沉默了許久,最後說道,“我可以教你。”

“真的麼?我會努力賺銀子作為束脩給你!”桑七非常意外驚喜。

畢竟她是個快出閣的女子,書院不對女子開放不說,就是一些偏僻的小學堂,也不會收她。

去單獨找夫子,夫子更是不願意教女子。

“一月二兩。”

桑七立馬取出了四兩銀子給他,“先教兩月的!”

這真的是她難得的能抓住的機會。

老人家的話真沒騙她,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好報這不就來了麼?

裴猊收了銀子。

“何時何地?”

桑七犯了難,世子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會來,在屋外肯定不行。

“只能在這屋裡,晚上和清晨應該都可以。”

她發現了,世子稍晚一些和大清早都不會來。

除了這屋,世子也不允許她去哪。

裴猊點了下頭。

她才到自己胸口,是怎麼有力氣把他背到醫館的。

還是命被握在別人手中的賤籍,太弱。

“先等嬸的事過去了再教,這位…都忘了問,你叫什麼?”

“裴猊。”

應該是裴猊。

桑七想不到什麼樣的人家會用泥做名字,多髒啊…

估計也是跟自己一樣,不被家裡人愛的。

“裴夫子,那現在我們要怎麼做?”

“我去盯著鄭家。”

桑七發現了,這人比她還話少。

說話那叫一個簡潔。

“好。”

裴猊見她沒再說話,轉身就準備走了。

桑七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夫子,一定要保證嬸嬸的安全。”

裴猊飛身走了。

鄭大少爺一行人自是不能住進衙門裡,只能退而求其次,豪擲千金包了循州最大的客棧。

原本在客棧住的人就被通通趕了出去,小二趕人時非常得意地將這事說給了眾人。

畢竟賺一樣的銀子,他們卻只要伺候更少的人,輕鬆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