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夜未眠，第二天頂著黑眼圈來到醫院，蘇瑾然竟已經在那裡。
這個時間她向來在睡覺，十幾年來雷打不動，今天卻破天荒地早起，讓我一時摸不透她的心思。
她在給我父親剝橙子，逗得老父親笑容滿面。中午還叫了外賣。
吃完飯，在父親的催促下，她說要送我回去。
“不用了，你走吧。我在這裡就好。”
不等我說完，蘇瑾然已經拽著我出了病房。
“不用去陪遠川？”
我甩開她的手。
“今天他姐來陪他。”
聽到這話，我心裡一陣發冷。在她這裡，我永遠都是可有可無的替代品。
蘇瑾然想來拉我的手，我下意識地避開了。
從前每次出門，她總是主動牽我的手。即便被說黏人，我也從不覺得煩。也許是可笑的自尊心作祟，總覺得只要她還願意這樣，就證明我在她心裡還有一席之地。
可現在這雙手已經不再幹淨，那是撫摸過、擁抱過遠川的手。
“顧念深。”蘇瑾然的聲音冷了下來，“你到底怎麼了？”
她竟能如此平靜無波瀾的問題出這樣的話，就象一切都沒發生一樣。
疲憊感鋪天蓋地襲來：“我們已經離婚了，蘇瑾然。”
她的臉色陰沉下來，瞥了眼病房的方向。
“所以你現在是為了林晚棠才這樣？”
我是真的看不透她了，我皺著眉，審視著她。
“蘇瑾然，你我都該向前看了。我不會永遠停在原地等你回頭。”
“你是認真的？”她冷笑一聲，“林晚棠就那麼好？”
我沒有回答，只是轉身離開。不遠處正巧遇見遠川走來，他朝蘇瑾然揮手示意。我加快腳步，不願再看那令人心痛的畫面。
從那以後，我終於明白，有些路註定是要各自走下去。而我，也該放過自己了。
8.
以往，為了讓瑾然多休息，我總是一早出門，去她最愛的早餐店買剛出爐的肉包，讓她一睜眼就能吃到心儀的早餐；
為了讓她回家能吃上熱飯，我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在廚房忙活，一遍遍除錯著火候；
每當我認真地和她談論想要個孩子，像她一樣聰明漂亮時，她總是敷衍地應付兩句，專注地玩著手機遊戲......
原來蘇瑾然並非生性涼薄，只是對我才如此而已。
寒露時節，冷風料峭。
我在醫院走廊站了許久，回到病房時，只見父親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蘇瑾然不見了蹤影。
想必是去找遠川了吧。
這幾天她都在忙遠川的事，難怪遠川會找上門。
男人都要面子，這種事想必已經說開了。
思緒間，父親已經睜開了眼。
“念深，過來。”
父親的眼神異常清明，我這才明白，他方才根本沒有休息。
“怎麼了，爸？”每當老人家用這種語氣說話，我就知道有大事發生。
“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脊背陡然緊繃，我強裝鎮定。
“我有什麼瞞您的......”
“砰”地一聲。
父親狠狠地拍了下床頭櫃。
“這些天我就覺得不對勁，你對瑾然愛答不理的。要不是我問她，我都不知道你們在鬧離婚。顧念深，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談談？非要走到這一步？”
禍不單行，這話說得一點不假。我顫抖著手扶住床邊的欄杆。
感受到病房裡幾道責難的目光，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和盤托出。
“爸，您別動怒。”
我低著頭，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其實我和蘇瑾然，已經離婚了。”
“什麼？”
父親震驚地看著我。
“之前不告訴您，是怕您的病情加重。”
父親氣得臉色鐵青：“你這孩子是被我慣壞了，瑾然多好的姑娘，你怎麼就不懂得珍惜？說離就離？婚姻是兒戲嗎？”
我猛地抬起頭，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苦悶，聲音顫抖：“爸，瑾然並不喜歡我，這幾年我們只是形式婚姻，有名無實，而且，她現在也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你......”
門“咔嗒”一聲被推開。
我沒想到蘇瑾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顧念深，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走廊上，蘇瑾然用力地摁滅了手中的煙，冷眼看著我。
“你就這麼想毀了伯父的身體？”
9.
你看。
這虛偽的關心，讓我心底發寒。既然都是實話，又何必粉飾太平？
“夠了，蘇瑾然。這場戲我演不下去了。”
“是因為林晚棠嗎？”蘇瑾然捏緊了菸蒂，聲音冰冷，“你這麼快就找好下家了？”
“蘇瑾然！”
我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我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
這些年的委曲求全，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只因為她，而她竟然這樣汙衊我！
蘇瑾然，你沒資格這麼說！
我冷笑一聲。
“我承認，林晚棠待我很好，這有什麼問題？離婚協議上的墨跡都幹了。”
“顧念深，你他媽給我把話收回去！”
蘇瑾然死死地盯著我，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將我吞噬。
我仰起頭，一字一頓道：“沒什麼好收回的，林晚棠值得我付出真心。”
眼眶發熱，視線模糊。
即便聲音在顫抖，我也要說得清清楚楚。
蘇瑾然正要發作，目光卻越過我看向身後，臉色更加陰沉。
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搭上我的肩膀，我側頭看去，林晚棠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蘇瑾然，顧念深現在是我的人了，請你適可而止。”
不知是否因為林晚棠說得太過篤定，這番話讓我心跳漏了一拍。
林晚棠說完，輕輕地攬住我的肩，我的額角抵上她的肩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讓我莫名安心。
淚水很快浸溼了她的衣襟，她卻始終溫柔地扶著我，直到蘇瑾然離開。
“抱歉，學姐......給你添麻煩了。”
林晚棠鬆開我，遞過紙巾，認真地問：“你們......真的結束了？”
我避開她的目光，不願讓她看到我此刻的失態，過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每個人都有過去，敢於告別，才能迎接新的開始。”林晚棠的聲音溫柔得讓人心醉。
“謝謝你。”我深呼吸平復情緒，聲音有些低沉。
“方才是我衝動了。這事回頭我去和蘇瑾然說明白。”
“不用了。”
林晚棠又遞給我一張紙巾：“說起來，我單位也有個男同事一直糾纏我，說不定真要麻煩你來當我的擋箭牌了。”
我終於露出一絲苦笑。
“好，我答應你。”
10.
醫院走廊裡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一週不見的蘇瑾然靜靜站在那裡，身影讓我瞬間繃緊了神經。
“你來做什麼？”
在蘇瑾然朝我靠近時，我不動聲色地向後撤了兩步。
蘇瑾然伸出的手停滯在半空。
“今天叔叔出院，我來幫忙收拾。”
“不必了。”我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
“是我讓小然來的。”父親不悅地看了我一眼，又和藹地對蘇瑾然說：“小然，麻煩你了。”
“應該的，叔叔。”
蘇瑾然想接過我手中的行李，我緊緊攥著不放。
就在這時，林晚棠的聲音傳來。
“叔叔今天出院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母親說這幾天和叔叔聊得很開心，特意讓我來幫忙。”
說著，林晚棠從我手中接過行李，徑直走向她的車。
父親看了看林晚棠，又看了看蘇瑾然，沒說話。
雖然我們只是逢場作戲，但這一刻我確實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爸，坐林晚棠的車吧。”我扶著父親的手，跟上林晚棠的腳步。見我態度堅決，父親也不再多言。
這一刻，我只想遵從內心，不再違背自己的意願。
一想到以後不用再刻意遷就蘇瑾然，看她臉色行事，我突然感到一種解脫。
原來做回自己，是這樣的輕鬆。
11.
把父親安頓在後座，我正準備上車，林晚棠卻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蘇瑾然過來了。”
我望著我們交握的手，對上林晚棠的目光，扯出一抹笑容，刻意忽視身後的視線。
“走吧。”
車子駛離醫院，透過後視鏡，我看到蘇瑾然孤零零地站在門口，神情說不出的蕭瑟。
一道溫柔的目光投來，我抬頭對上林晚棠專注的眼神，感到耳根微微發熱。
“好好開車。”我低聲提醒。
“嗯。”
雙休日的早晨，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林晚棠發來的訊息。
“有空嗎？”
“怎麼了？”
“公司包場看電影，允許帶家屬。”她發來兩張《舊夢》的電影票。
曾經那段痛苦的記憶又浮現在眼前。
那天蘇瑾然約了遠川看電影，而我只能獨自一人在朋友圈裡發洩情緒。
這些年，我把最真摯的感情都給了一個從未在意過我的人，雖然我總告訴自己付出不求回報，但在這一刻我真切的感受到了被邀請的欣喜。
林晚棠又發來一條訊息：“單位那個愛糾纏的男同事也會來。”
我隨手抽出掛在衣架上的黑色西裝，搭配暗紋襯衫和手工皮鞋。這身行頭放在衣櫃裡太久，久到我都快忘了自己也可以這樣精心打扮。
“顧先生，去約會？”父親看著我收拾妥當準備出門的樣子，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去參加個公司活動。”我拎起鑰匙，快步走向門口。
卻在樓道里撞見了蘇瑾然。她憔悴了許多，眼下有明顯的青黑，整個人都顯得頹廢不堪。
“念深。”她叫住我。
“我記得你說想看《舊夢》，剛好今天重映，我買了票，一起去看吧。”
我苦笑，多諷刺的巧合。那些年我多想陪在她身邊的是我，哪怕只是一場普通的電影，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心滿意足。如今這些渴望就像個笑話。
“抱歉，我約了人。”我錯身要走。
“念深。”蘇瑾然拉住我的手臂。
“我太瞭解你了，你不會這麼快就和林晚棠在一起，我知道你還是在意我的，對嗎？”
我看著她，只覺得可悲。
憑什麼她認為，即使我們離婚了，我也必須停留在對她的執念裡？
我用力甩開她的手。
“蘇瑾然，這些年來，你瞭解過我嗎？你在意過我嗎？”
她眼中的光瞬間暗淡，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
“你從來就沒有。你眼中的顧念深，只是你的裝飾品而已，你只是習慣了我的存在，我無怨無悔的付出罷了。”
12.
“蘇瑾然，我不恨你。這些年我們曾是摯友，以後也還是朋友，我祝你幸福。但是現在，是時候去追尋我自己的幸福了。”
說完，我的心忽然變得輕鬆起來。
林晚棠就在樓下等我，她倚著車門，目光望向遠方。
“學姐。”
她聞聲回頭，目光落在我身上，一時沒有說話。
那深邃的眼神中帶著幾分熾熱，讓我莫名地有些侷促。
“學姐？”
她這才回過神來。
“嗯。”林晚棠點頭，遞給我一杯奶茶。
“你今天很帥。”
反而是我有些不自在了。
低頭看清手中的奶茶，是學校後門那家。
我不覺失笑：“他家開連鎖店了？”
“沒有，特地繞路買的。”林晚棠語氣溫柔，“記得你以前總說這家最對味。”
被她這麼一說，我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不過是偶爾提過。”
“你看，”林晚棠微笑，“我這不是記住了。”
“是嗎？”我抿了一口，溫熱，三分糖。
“那下次我請你。”
林晚棠總是能讓人感到溫暖，不知不覺間，我的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
電影院裡已經坐了不少人，中間那片區域應該是林晚棠公司的員工。
“放心，很多都帶了家屬來。”
林晚棠似乎察覺到我的緊張，為我引路向裡走。燈光還亮著，我卻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
“原來林總的男朋友這麼帥啊。”
“難怪一直沒帶出來見人。”
“就是就是，氣質真好......”
被議論得有些不自在，我下意識低頭整理衣領。
我們的座位安排在靠邊的位置，前排是幾位公司高管。
暗暗鬆了口氣，至少不用應付太多寒暄。
“林晚棠，這是你男朋友啊。”旁邊兩個女同事問道。
我的手心微微發汗，正要開口。
“嗯，我男朋友，顧念深。”
林晚棠搶先說道，聲音清澈堅定，緊接著，她溫暖的手輕輕覆上我的手背。
13.
我身體一僵，呼吸微滯。
“阿深。”林晚棠回頭對我笑，“來見過公司的兩位領導。”
我忙點頭致意。
“兩位好。”
“哎呀，看把人家害羞的。”
林晚棠笑著看我一眼，那眼神彷彿能看透我的心。
“是我考慮不周，以後多帶他來玩。”
幾人說笑間，燈光漸暗，林晚棠鬆開了手。
“抱歉，怕你不自在。”她在我耳邊輕聲說。
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間，讓我有些...心悸。
“沒事。”我強迫自己專注於銀幕。
林晚棠輕笑兩聲，也轉頭看向螢幕。
這感覺確實很特別。
以前，我和蘇瑾然雖然有婚約在身，但她從不在外人面前提起我們的關係，也從不戴婚戒。
第一次被人如此鄭重地介紹為伴侶，心中竟泛起一絲暖意。
認真看完電影，時間過得出奇地快。
影片最後，男主凝視著畫作中自己的身影潸然淚下。
那是怎樣的感受？被人深深愛著，默默守候。
回想這些年與蘇瑾然的糾葛，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真正被愛過。
“總會遇到那個願意為你停留的人。”林晚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側頭，對上她清澈的眼眸。
“別擔心，人生很長，會有人真心實意地愛你，也許你只是現在不知道。”
林晚棠送我回家後，母親硬是留她吃點心。
臨走時，還塞給她一堆自制的鹹菜，說是帶給林母嚐嚐。
這待遇曾經只給過蘇瑾然，看來母親對林晚棠也十分滿意。
“林晚棠這孩子真好，懂事又能幹，長得還這麼漂亮。”
等林晚棠走後，母親還在唸叨個不停，像是故意說給我聽似的。
我不禁莞爾，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那晚我夢到了林晚棠，夢見她笑著說那些意味深長的話，還有大學時那些看似平常的偶遇。
早上拉開窗簾，陽光下彷彿看到林晚棠站在樓下衝我揮手，不知為何，我的心跳忽然加快。
這一個多月裡，林晚棠經常約我看電影、吃飯，週末還會帶我去畫展。
蘇瑾然從來不喜歡這些。
14.
以前獨來獨往看電影是常態，卻不料與她一同觀影，竟有別樣滋味。
我開始習慣林晚棠的陪伴，她如一股暖流流進我的生命，融化我冰封的心。
直到父親一語點醒：“好不容易遇到這麼好的姑娘，可別讓她溜了。”
我一邊糾正父親林晚棠不是隨便的姑娘，一邊拎著父親新買的茶葉去林晚棠家，卻撞見她與一名男子從車上下來。
我的腳步在離他們三米處生生止住。
這男人我認識，是林晚棠提過的那個糾纏不休的同事。
我本想上前，卻見他們相談甚歡，顯然不似單純的糾纏那般簡單。
難道林晚棠對這個一直追求她的男人動了心？
一股無名火從胸腔升起，拳頭不自覺地捏緊，卻又無可奈何。在這一刻，我終於明白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林晚棠。
我站在原地，牙關緊咬。曾經的傷痛讓我不敢輕易付出真心，可此刻的憤怒與失落卻無處發洩。
深吸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咦，那不是顧先生嗎？”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
我加快腳步。
“阿深！”林晚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我抿著唇，神色陰沉。
“好巧...我還有事，先走了。”聲音冷得不像自己。
15.
“站住。”林晚棠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容抗拒。
這樣被她鉗制，我無處可逃，只得被迫與她對視。
“學姐...”
我語氣生硬。
“別誤會，那是我哥。”她打斷我的話，我腦中轟然一聲。
“什麼？”
“喏。”林晚棠示意我看向車邊。
那男的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女人，正拎著東西走來。
“你們聊，我和你哥先上去準備晚飯。”男人的妻子晃了晃手中的菜，無名指上的鑽戒在陽光下閃爍。
資訊量太大，我一時失神，回過神時才發現林晚棠正含笑注視著我。
我輕咳一聲，後退兩步與她拉開距離。
“吃醋了？”她眼中閃著狡黠的光。
“我沒有。”我別過臉，想要掩飾方才的失態。
卻再次被她拽住。
依舊是那個無法掙脫的姿勢，她的手臂有力地環著我的腰。
“我喜歡你，顧念深。”
她另一隻手輕撫我的臉，迫使我直視她明亮的雙眸。
“什麼...”
在她熾熱的目光下，我的聲音低了幾分。
“我說，我喜歡你。”
與平日溫柔嫻靜的模樣不同，此刻的林晚棠眼中燃燒著堅定的火焰。
像是，已經認定了獵物。
“你呢？”
這一刻，或許是被她清亮的嗓音蠱惑，又或是被她眼中灼人的溫度融化，我竟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我也是。”
“林晚棠，我喜歡你。”
很少直呼她的名字，但此刻我確信，我深愛的就是眼前這個人。
我告訴父親，林晚棠已經迷上我很久了。父親調侃地搖搖頭，回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發現學姐也會發表情包。”我給林晚棠發訊息。
“只在特別開心的時候。”
“哦？我父親喜歡你，讓你這麼高興？”
“不是。”
“我高興的是，你說你喜歡我。”
我望著手機螢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裡泛起一陣暖意。
記得從前最討厭寒冬，因為身邊沒有能為我披上外套的人，心底盡是愛而不得的涼薄。而今，似乎，我也有了熱愛冬天的理由。
和林晚棠確定關係後的第三天，正好是蘇瑾然的生日。
她的閨蜜打來電話說蘇瑾然在酒吧喝醉了，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們找程遠川吧。”
我冷靜地回答，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蘇瑾然的聲音。
“我們分手了，阿深，你聽到了嗎？我分手了！”
我握著手機的手微微一顫，隨後結束通話了電話。
可悲嗎？為了程遠川，為了蘇瑾然，也為了我自己。
凌晨兩點，又一通蘇瑾然的來電。
我本不想見她，但父親說，既然選擇了林晚棠，就該把過去徹底割斷。於是我下樓，見蘇瑾然最後一面。
還未走近就聞到濃重的酒氣。
她嗓音沙啞，卻執著地喚著我的名字。
“阿深。”
16.
蘇瑾然的聲線有些顫抖。
“月末這天，往年你總會陪我做這些事。二十幾年，我們相伴成長，我知道你喜歡打籃球，偏愛咖啡；我知道你討厭下雨天，因為容易感冒；我知道你頭疼發作時會躲在房間獨自忍受......你的手機裡每張照片都有我的身影，你的播放列表都是我推薦的歌，你是因為我才愛上健身，也是因為我才學會的品酒......阿深，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嗎？”
我背對著蘇瑾然，深吸一口氣，聲音已是沙啞。
我說蘇瑾然，原來你都懂啊。
我的喜好，我的習慣，原來她都懂啊。
我和她二十多年的情誼，愛意佔據大半。那些在人前不敢流露的溫柔，少年心底壓抑的愛慕，到後來不顧一切地以婚姻做賭注換她回眸，博我們白首不離。
蘇瑾然，你明白我有多在意你嗎？你知道我曾經多麼執著地守護你，寧可獨自承擔也要默默堅持嗎？
我背對著她緊握雙拳，不是因為放不下，只是祭奠我十二年如一日的那份深情。
“蘇瑾然。”許久，我才開口。
“那天我祝你幸福，是發自內心的祝願；我說要尋找自己的幸福，我已經找到了。”
夜色深沉，寒意刺骨。
說完這句話，我大步離去。
冬夜裡，影院散場。
林晚棠走在我身邊，撥出的白霧在空中飄散。
積雪覆蓋的路面溼滑難行，一個趔趄，我重心不穩。
林晚棠一把拉住我的手臂，穩住我的身形。
“冷嗎？”她示意我把手放進她的大衣口袋。
“還好。”我低聲說。
“今天遇到以前社團的師妹，她提到一件往事，晚棠......想聽嗎？”
我故意壓低聲音在林晚棠耳邊輕語。
林晚棠忽然拉住我的手臂，大步走向樓道。
“什麼往事？”
“某人聽說我訂婚後，整整一週都在酒吧借酒消愁。”
話音未落，已到了林晚棠家門口。
“開門。”
她直視著我，示意我從她衣袋裡取鑰匙。那眼神......熾熱得令人心跳加速。
“等等，讓我自己來開門......”聲音漸弱。
林晚棠輕笑，眸光卻愈發深邃。
17.
“別怕，開門，送你回家。”
我摸索著開門，門開的瞬間就被她拉進屋內，隨即聽見關門聲。
“你騙人。”
我低聲抱怨。
林晚棠將我按在沙發上，整個人欺身而來。
我心跳如鼓。
她湊近我，在咫尺之距停下。
“不止一週。”
她收起笑意，月光透過窗簾，映照出她眼中灼人的光芒。
“知道你要結婚那段日子，我常常獨自一人喝酒到深夜。”
林晚棠的眼神總是那麼攝人心魄，我想。
不然為何明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還是情不自禁地摟住了她的脖頸。
“原來你，這麼早就......”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倒是你，表面冷靜，心裡早就亂了吧？”
林晚棠眼中的火焰越燒越旺，終於在某個瞬間迸發出奪目的光芒。
“我沒有......”
話未說完，唇已被她封緘。
這個強勢的女人，終究還是......把我的心完全俘獲了。
事後相擁時，我輕撫她的長髮。
“公司真的沒有追求你的人？”
林晚棠握住我不安分的手，放在她心口。
那裡跳動著堅定的節奏。
“沒有，因為他們都知道我的心早已屬於你。”
我說你這個女人總是這麼霸道，嘴上倒是溫柔。
林晚棠笑而不語。
一年後的婚禮上，我看見站在角落的蘇瑾然。
她比從前沉穩了許多，對我笑了笑，卻掩不住眼中的溼潤。
我回以微笑，轉身擁抱林晚棠。
年少時以為愛要驚天動地，要刻骨銘心，要執著如初，要痛快淋漓。
直到遇見真正的幸福才明白，愛可以有很多種模樣：深情款款是愛，默默守護是愛，緊緊相擁是愛，放手離開也是愛。不在乎它是否轟轟烈烈、海枯石爛。
而愛的真諦始終如一：別忘了愛自己。
當然，還要愛我的晚棠小姐。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