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果不其然,第二天染了重感冒。我強忍著發燒引起的頭痛,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音樂節目錄制現場。原本對我殷勤有加的執行導演,此刻卻面露冷笑。

他告訴我,我被換掉了。

這個綜藝節目是我今年的重頭戲,執行導演昨晚還在和我確認演出細節。

看著導演冷漠的表情,我瞬間明白了——宋景瑞出手了。

她能將我捧上雲端,自然也能讓我跌入谷底。

我回到家,整整半月無所事事。

所有已經敲定的演出、代言、廣告,一夜之間消失殆盡。

手機裡一片死寂,我彷彿被全世界遺忘。

只有一條簡訊閃爍著刺眼的光——醫藥代理商在催款,說爺爺的特效藥下季度供應緊張,如果還需要,得儘快付款。

當晚,我去了宋景瑞家。

她看著我帶來的睡衣,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笑。

“乖孩子。”她輕撫睡衣上的圖案,似笑非笑,“第一次?”

我緊咬嘴唇,強忍著情緒。

她的吐息如蛇信般舔舐著我的頸側,我們的體溫如兩團火焰般彼此交融。她的雙臂緊箍著我,彷彿在宣示主權。

理智告訴我這樣扭曲的關係註定沒有未來。

可身體卻背叛了我的意志,對她的每一個觸碰都無法抗拒。

我偏過頭,藉著微弱的月光描摹著宋景瑞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龐。

她似有所覺,睫毛輕顫,雙眸如黑曜石般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阿蘇,”她勾起嘴角,聲音低沉而蠱惑,“你是不是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我了?”

我沉默片刻,輕聲否認:“並沒有。”

她輕笑一聲,將我摟得更緊,唇瓣幾乎貼上我的耳廓:

“口是心非的小騙子。”

她用指尖擦過我的眼角,輕聲道:“睡吧。”

宋景瑞並未對我有任何逾越之舉。

床很寬敞,我蜷縮在邊緣,輾轉難眠。

最初幾晚,我難以入睡,只能聽著宋景瑞的呼吸聲度過漫長的夜。

漸漸地,或許是習慣了,我開始能在她均勻的呼吸中安然入睡。

許多個夜晚之後,有一次,宋景瑞從噩夢中驚醒,突然緊緊抱住了我。

“阿蘇。”

她喚著我的名字,倚在我的懷中,渾身冷汗,睡衣已然溼透,她將頭靠在我胸前,聲音和眼神都帶著一絲脆弱。

“永遠別離開我,可以嗎?”

那一刻,宋景瑞卸下了所有防備。

鮮有人知曉她的身世——宋景瑞是母親與前夫所生,自幼由外祖父母撫養。小學時期,外祖父母相繼離世,她回到母親身邊,卻發現母親已另組家庭。

在她孤獨的少女時代,林鈺是唯一給予她溫暖的人,而這個人最終也選擇了離開。

“別離開我,好嗎?”宋景瑞低聲重複,如夢囈般,“阿蘇,我只剩下你了。”

我聽見自己的回答:“我答應你。”

她似乎終於放下心來,摟著我沉沉睡去。

我聽著她的呼吸逐漸平穩,黑暗中,我的心跳如擂鼓般劇烈。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與一個女子如此親密。

9

在宋景瑞的世界裡,很少有男人能抵擋她的魅力。

林鈺出國後,前仆後繼的追求者如同飛蛾撲火。

其中不乏顯赫家族的繼承人,或者當紅炙手的男明星。

然而宋景瑞總是冷若冰霜,對所有人不假辭色。若遇到糾纏不休的痴心漢,她便會將我帶在身邊,十指交纏,向眾人宣示主權。

待那些狂蜂浪蝶退散,她便會如扔垃圾般甩開我的手。若心情欠佳,甚至會嫌惡地用手帕擦拭掌心。

這一幕幕細節,勾勒出我和宋景瑞畸形的關係。

表面上,她對我寵愛有加。

我曾高燒不退,喉嚨腫痛難忍。她正在主持重要會議,得知訊息後立即中斷一切安排趕回家中,親自下廚熬製了一鍋梨湯,不厭其煩地餵我喝下。

我在綜藝節目中遭遇前輩刁難,她人在國外出差,看過節目錄影後二話不說搭乘最近的航班回國。她以疲憊不堪的姿態守在片場,前輩見到宋總裁陰鷙的目光,嚇得再也不敢多言。

每逢佳節,宋景瑞總會精心安排獨特的慶祝方式。

我們在飄雪的溫泉中舉杯暢飲。

我們在遊輪甲板上聆聽藍鯨的天籟之音。

我們在櫻花紛飛的校園裡留下青春的倩影。

宋家上下,從管家到廚娘,無一不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從未見宋總對誰如此用心,她是真心愛你。”

可只有我心知肚明。

當我不慎打碎了宋景瑞書架上那尊水晶小提琴時,方才還溫柔如水的她瞬間化身冰山。

那尊小提琴是林鈺送她的十六歲生日禮物。

我戰戰兢兢地想要收拾殘局,卻被宋景瑞厲聲制止。

“住手。”她冷冷地說,“你沒資格碰它。”

這一刻,我恍然大悟。

彷彿我與宋景瑞之間不過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碼。

戲裡她是深情款款的女主角,我是備受寵愛的男主角。

而此時此刻,導演一聲令下,我們瞬間褪去偽裝,暴露出最真實的模樣。那個飾演女主的演員卸下面具,露出刻骨的冷漠。

我聲音顫抖,滿懷歉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宋景瑞沉默不語,目光如刀般在我身上游走。

良久,她淡淡開口:“跪下。”

滿地晶瑩的碎片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我盯著那些鋒利的稜角,瞳孔微微收縮。

10.

電光火石間,無數往事湧上心頭。

前些日子公司新簽了一位男藝人,大家都叫他小凱,年紀輕輕卻已顯露出不凡的才華。

製作人聽過小凱的試唱後,意味深長地說:“他比當年的姜蘇,更像林鈺的風格。”

小凱對宋景瑞更是崇拜得五體投地。

旁人避之不及的宋總裁,在他眼中卻是女神般的存在。每次宋景瑞現身,他都會像小尾巴般緊隨其後,甜甜地喚她瑞姐。

宋景瑞對製作人說:“這孩子很有潛力,好好栽培。”於是我的資源逐漸被小凱取代。

就在昨天,我與小凱在試衣間不期而遇。

公司為我定製的高階西裝,此刻卻穿在了小凱身上。

“深藍色更適合我吧,姜蘇哥覺得呢?”小凱轉向我,眼神中帶著幾分挑釁,卻又篤定自己已經勝券在握。

我強壓怒火,平靜地說:“這套西裝是專門為我定製的,不該由你穿著。”

小凱不以為然地笑了:“瑞姐說了,只要我喜歡,就可以穿。”

此刻,我站在滿地碎片前,腦海中浮現出小凱那張得意洋洋的臉。

我又想起了爺爺,他總是坐在床頭,一邊聽著我的歌,一邊向來訪的鄰居炫耀:“這是我孫子,嗓音多麼動人啊。”

不知過了多久,宋景瑞似乎失去了耐心,轉身欲走。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宋景瑞回頭一看,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我跪了下去。

就這樣,我毫不猶豫地跪在了滿地的玻璃碎片上。

11.

玻璃碎片劃破了我的手掌,血珠迅速滲出面板。

我卻像失去了痛覺。

“景瑞,是我的錯。原諒我。”我的聲音裡充滿了卑微。

“你可以懲罰我,但請不要無視我。我離不開你。”我一字一句地說,語氣中帶著懇求。

話音剛落,我捕捉到宋景瑞眼中閃過的一絲得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癖好,而宋景瑞,她沉迷於我的臣服。

林鈺高不可攀,如天上的皓月。

而我只是水中的倒影,她輕易就能將我擊碎,但我總會重新凝聚,乖順地匍匐在她腳下。

這種掌控感想必讓她欲罷不能。

她俯身靠近我,指尖輕撫我手上的傷口。我忍不住顫抖,卻沒有躲開,反而閉上眼睛,彷彿在享受她的觸碰。

宋景瑞抬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視她的雙眼:

“阿蘇,你就這麼離不開我?”

我沒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一滴淚水滑落。

那顆淚珠落在宋景瑞的手背上,她像被電擊般縮回手,卻又露出滿足的神情。

宋景瑞攙扶著我站起來,快步走出家門,對司機命令道:“醫院,快!”

那天晚上,許多狗仔拍到了我們——宋景瑞一身黑色套裝,攙扶著穿白襯衫的我。

網上評論炸開了鍋,說這是霸道女總裁和當紅男明星的世紀虐戀。

我看著那些評論,不禁苦笑。

儘管醫生迅速處理了我的傷口,但痊癒後,我的手掌上還是留下了一道明顯的疤痕。

起初,我會在參加活動時用遮瑕膏遮蓋。

後來有一次,宋景瑞意有所指地說,這是她在我身上留下的標記。

從那以後,我不僅不再遮掩這個疤痕,還找來圈內知名的紋身師,將它紋成了一朵帶刺的玫瑰。

宋景瑞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紋身。

其實沒有特別的含義,只是紋身師覺得這個圖案最適合覆蓋疤痕。

但我只思考了片刻,便對宋景瑞說:

“玫瑰代表愛情,帶刺是因為愛情總是伴隨著痛苦。”

這個回答似乎讓宋景瑞很滿意,她笑了,手指輕撫我的頭髮。

後來,那件深藍色西裝,還是由我穿著出席了活動。

而小凱也從公司消失了。製作人告訴我,宋總認為不該同時捧太多相似型別的藝人,所以與小凱解約了。

12.

就這樣,公司又把所有資源都傾斜到了我這邊。

外人看來,我順風順水。

但實際上,我一直在接受心理諮詢。

諮詢師與我進行了一次又一次漫長的談話,最後在診斷書上寫道——患者的親密關係中存在一位具有強烈控制慾的物件,該物件交替使用溫柔關懷和冷酷打擊,導致患者產生類斯德哥爾摩綜合徵症狀。

為了宣洩內心的情緒,我開始創作歌曲,一首接一首,有時甚至整夜待在錄音室。

宋景瑞會來看我,將她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我醒來時,發現她正在讀我的歌詞,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你把我們的回憶都寫進歌裡了。”

她微笑著說,而我只是默默點頭。

宋景瑞把這些歌曲當作我對她的告白,她能將歌詞與我們的經歷一一對應——

我寫「冰雪消融入溫泉\/淚水融進酒杯」,是我們一起在溫泉中品酒,看漫天飛雪。

我寫「深海五十二赫茲\/終有你傾聽我心」,是我們一同在遊輪甲板上仰望星空,聆聽藍鯨歌唱。

我寫「櫻花紛飛\/我心綻放」,是我們在櫻花樹下攜手奔跑。

13.

宋景瑞似乎從未懷疑過我對她的感情。

就連在我的演唱會上,表演曲目也都是這些歌。

所以當她得知我的求婚物件不是她時,她完全無法接受。

宋景瑞勃然大怒。

後臺,我看著手機,「姜蘇演唱會求婚,新娘並非宋總」的新聞已在各大平臺引發熱議,很快登頂熱搜。

這時,助理小雨慌張地衝進來:“姜蘇,不好了!我剛才聽到宋總在打電話,說要......”

“要雪藏我是嗎?”我輕輕一笑。

話音未落,化妝間的門就被猛地推開,宋景瑞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呼吸急促。

“姜蘇,陳安到底是什麼人?”

“我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明明是……”

宋景瑞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她說不下去了。

畢竟是她自己,一邊沉溺於我的愛意,一邊反覆強調:“我們並不是戀愛關係。”

我勾起嘴角:“宋總,您不是一直對外宣稱,我們只是單純的老闆和藝人嗎?”

“再說了,公司也沒有明文規定藝人不能戀愛吧?我有了女朋友,您為什麼這麼生氣呢?”

宋景瑞怒火中燒,沉默片刻後,咬牙切齒道:“姜蘇,你別在這裝傻充愣,別忘了是誰把你捧到今天這個位置。”

我直視著宋景瑞,她也死死盯著我。

那雙琥珀色眼睛裡,寫滿了志在必得。

她如此自信,畢竟這三年來,只要他搬出這套說辭,我就會乖乖就範。

但此刻,我嘴角微微上揚:“一切歸還。”

宋景瑞頓時瞪大了雙眼。

“所有的一切,我都還給你。”我輕笑道,“今晚是我的告別演出,從此以後,我退出娛樂圈。”

有生以來第一次,我看到宋景瑞慌了神。

我已經換好了便裝,拿起自己的隨身物品,準備離開化妝間。

她擋在我面前,聲音微微發顫:“姜蘇......”

這一瞬間,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掌控我的籌碼。

她再也無法束縛住我了。

我禮貌地向她微微頷首:“再會,宋總。”

我從呆若木雞的宋景瑞身旁擦肩而過,瀟灑離去。

走出幾步,我忽然想到什麼,回頭說道:

“宋景瑞。”

她轉身望向我,眼中閃爍著一絲希冀。

我笑了:“書房裡有我寫的最後一首歌,算是給你的禮物,慶祝我們相識三週年。”

14.

宋景瑞站在臥室裡,雙手顫抖著翻找那首歌的小樣。

那首歌名叫《告別》。

「感謝所有相遇,但終究要說再見」。

不知為何,這平平無奇的歌詞卻讓宋景瑞崩潰了。

她回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個深夜,她緊緊擁抱著姜蘇,讓他發誓永遠不會離她而去。

姜蘇明明答應過的。

為何要欺騙自己?

她說了無數次愛自己,難道全是虛情假意?

等等——

宋景瑞站在原地,突然如墜冰窟。

因為她意識到了一個令人戰慄的細節。

姜蘇從未說過愛她。

是她自己反覆追問。

而姜蘇的回應,始終是沉默。

只是宋景瑞太過自信,而姜蘇又太過卑微,於是宋景瑞將那些沉默統統解讀為預設。

所以難道她......

從未愛過自己嗎?

只是為了資源,只是為了前程。

宋景瑞幾近崩潰。

她聯絡了所有認識的圈內人脈,製作人、導演、綜藝策劃......

以撤資相要挾,強迫他們所有人,斷絕與姜蘇的合作。

很快,宋氏集團封殺姜蘇的訊息傳遍了整個圈子。

姜蘇不是渴望資源和前程嗎?

如今他失去了一切希望,一定會回到自己身邊吧?宋景瑞自欺欺人地想著。

......

但事與願違。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就是半個月。

宋景瑞日夜盼望著姜蘇來找她,但姜蘇始終杳無音信。

這招以前屢試不爽,但這一次,卻失效了。

宋景瑞終於慌了神。

她這才意識到,姜蘇在演唱會後臺化妝間裡說的退圈,是認真的。

他......不再需要她了。

......

生平第一次,宋景瑞主動打電話給姜蘇。

從前,只要她一個電話,姜蘇就會火速趕到她家。

而這是她第一次在冷戰中,主動去找姜蘇求和。

她說:「姜蘇,留下來。」

「我懇求你。」

這也是這輩子,我第一次拒絕宋景瑞:

「感謝曾經的相遇,但現在是時候說再見了。」

我輕聲吟唱完這段歌詞,結束了通話。

隨後取出手機卡,剪碎,丟進了垃圾箱。

再見,宋景瑞。

再見……陳安。

15.

自那之後,宋景瑞開始不遺餘力地尋找姜蘇。

可姜蘇彷彿人間蒸發了。

從最初的情緒低谷中走出後,宋景瑞試圖說服自己——

不必在意,他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

林鈺已經回來了,所以一個仿製品的消失,根本不值得掛懷。

她竭力將注意力集中在林鈺身上。

林鈺對宋景瑞的態度也不再高傲,會輕聲細語,請她陪自己去錄音室,投入資源提升自己。

「你當初為那個替代品投資了一千五百萬,那麼現在支援我,該投入多少?」

宋景瑞想要許諾什麼,但最終只說:「先看看你的實力。」

林鈺略顯失落,但還是展示了老師為他量身定製的歌曲。

宋景瑞的眉頭漸漸皺起。

「感覺不太對。」她說。

老師更換了曲目風格,林鈺再次展示,宋景瑞依舊搖頭。

哪裡出了問題。

說不清楚具體哪裡有問題,但就是……與她記憶中的感覺截然不同。

「你的唱歌方式變了嗎?」她問林鈺,「為什麼我感覺和以前不一樣了?」

最後老師忍不住出聲提醒:

「宋總,林先生的歌曲風格和演唱方式,與他剛開始時基本一致,沒有太大變化。」

那一刻,宋景瑞如遭雷擊。

她猛然意識到,她真正喜歡的,可能是姜蘇。

畢竟後來的姜蘇,已經完全不同於林鈺了。

宋景瑞開始反覆聆聽姜蘇的專輯。

那些歌曲都在講述他與陳安的愛情故事,她每聽一遍就會心痛一次,卻還是無法停止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為。

她唯一不敢觸碰的歌是《再見》,儘管這是他唯一真正為她創作的歌曲。

16.

歲月靜靜流逝。

宋景瑞在一家精緻的咖啡廳裡,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隱約覺得在哪裡見過這個人,直到用餐快結束時,才突然想起來。

——陳安。

那次演唱會上的求婚,她見過這個人。

只是當時舞臺燈光太過耀眼,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都未能看清陳安的真實面貌。

但今天的陳安恰巧穿著一件紅色連衣裙,與當時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喚醒了宋景瑞塵封的記憶。

幾乎是下意識地,宋景瑞走向那位女士,在她對面坐下。

那位女士正在品嚐一杯濃縮咖啡,看到宋景瑞,微微一怔,隨即禮貌地微笑道:“是宋景瑞宋總吧?”

她如此得體大方,反而讓宋景瑞一時語塞。

沉默良久,她才低聲問道:“你是陳安吧?”

女子微笑不語。

“阿蘇……姜蘇他,近況如何?”

良久,女子輕輕放下咖啡杯,緩緩開口:“或許是時候告訴您真相了。”

“姜蘇的近況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宋景瑞的眼神驟然一顫:“你們……分手了?”

女士搖頭:“我們從未真正在一起過。”

她從手提包中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宋景瑞。

宋景瑞低頭一看——

“心理諮詢師周玥”。

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姓周,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我一直是姜蘇先生的心理諮詢師。”

“他陷入了一段令人窒息的關係,經過長期探討,我們發現唯一的解脫之道,就是徹底遠離那個給他帶來痛苦的人。”

“為了徹底執行這個計劃,他懇求我配合他演一場戲,我同意了。”

宋景瑞握著那張名片,如墜冰窖,久久無法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宋景瑞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她喃喃自語:“原來阿蘇心裡的人,真的是我。”

“那些歌詞裡的故事,都是寫給我聽的。”

“陳安根本不存在……”

周玥靜靜地注視著宋景瑞,片刻後輕聲說:“宋小姐,如果我是您,我反而會感到心痛。”

“姜蘇先生是深愛您的,卻不得不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如此決絕地與您訣別。您有沒有想過,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

宋景瑞如遭重擊。

“最後,讓我告訴您一件事——其實您應該是知道的,只是可能已經遺忘,或者從未放在心上。”“陳安,是姜蘇先生最初在酒吧駐唱時使用的藝名。”

宋景瑞猛然抬頭。

周玥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裙襬:“他說,當初你在酒吧,將他從醉酒客人的糾纏中解救出來時,他是真心喜歡上了你。”

……

周玥離開了。

宋景瑞獨自坐在那裡,久久無法回神。

所以——

告別陳安,實際上是告別那個深愛宋景瑞的自己。

假如她能夠記起……

假如她能在演唱會求婚事件或之後的日子裡,想起陳安曾是姜蘇的藝名。

也許他們還有挽回的可能。

但她始終沒有。

17.【宋景瑞】

宋景瑞的情緒開始失控。

她本就有嚴重的焦慮症和失眠問題,以前只有聽著姜蘇的歌才能入睡。

如今,她把姜蘇的專輯迴圈播放,卻依然輾轉難眠。

這時她才意識到,讓她安心的並非姜蘇的歌聲,而是姜蘇這個人。

情緒愈發糟糕,宋景瑞開始沉溺於購物。

她瘋狂地買入奢侈品,直到精疲力盡。

然而夢中,仍是那張臉龐。

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醫院,助理滿臉淚痕,告訴她檢查結果——

乳腺癌。

或許是上天垂憐宋景瑞,確診後第二週,她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了一張國外街頭表演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歌手陽光帥氣,神采飛揚。

宋景瑞盯著照片看了許久,反覆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那確實是姜蘇。

18.【姜蘇】

這是我在街頭表演的第三年。

這是個尚未被商業化的小鎮,遊客稀少,當地居民都是異國面孔,沒人認識我。

我嘗試了許多全新的音樂風格,日子過得充實而有意義。

直到某天,我又遇見了宋景瑞。

她消瘦了許多,整個人蒼白憔悴得令人心疼。

原本我以為重逢之時,我會心緒起伏。

但此刻,我內心卻異常平靜。

我迎向她,像對待老友一般,輕鬆地問候。

她望著我,眼中泛起水霧。

“阿蘇。”

恰逢日落時分,我邀她在街邊的長椅上,一邊喝咖啡,一邊看夕陽。

宋景瑞的目光落在我的手腕上,那裡,紋身掩蓋著曾經的傷痕。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微笑道:

“你曾問過這個紋身的含義,我當時並未說實話。”

“但現在,我很喜歡這個圖案,它代表——黑暗過後,終有光明。”

宋景瑞沉默許久,輕聲問:“阿蘇,你愛過我,對嗎?”

我坦然一笑:“嗯,愛過。”

這是我第一次正面回答宋景瑞,我聽到她長長地舒了口氣。

但下一秒,我再度開口:

“但我更珍惜自由與尊嚴。”

夕陽下,我看到宋景瑞的肩膀猛地一顫。

良久,宋景瑞垂下眼簾,眸中含淚:

“阿蘇,對不起。”

我微笑著搖搖頭。

事到如今,道歉已失去意義。

但我還是說:“不必在意。”

並非原諒。

而是釋懷。

是對自己說——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18【宋景瑞】

宋景瑞離開了。

共賞夕陽時,她已經注意到,姜蘇的手上戴著一枚樸素的戒指。

她沒有問,害怕面對現實。

但走遠後,她仍忍不住回頭看。

她看到姜蘇返回樂隊,與鍵盤手親密交談。

那是一位清秀溫婉的姑娘,彈起琴來優雅從容,但看姜蘇的眼神卻那麼溫柔。

他已經翻開人生嶄新的一頁。

而她永遠沉溺在過去。

胸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宋景瑞突然覺得,她回不了國了。

虛弱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而國內的一切,似乎也沒有什麼值得眷戀的了。

或許,就此留在異鄉也未嘗不可。

姜蘇抱著吉他,彈完最後一個和絃,突然聽到遠處有尖叫聲。

似乎有什麼人暈倒在了街頭。

姜蘇看向街道盡頭,人群漸漸聚集,有人在呼叫救護車,街道喧囂起來,夕陽的餘暉灑在人們的臉上,如同流動的金色。

不知為何,一滴滾燙的淚水從姜蘇眼眶中滑落,砸在了地面上。

姜蘇擦擦眼淚,抬頭望向漸暗的天空。

繁星初現,人海茫茫,故人已遠去。

而行至絕境,終獲自由與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