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沒有惡劣暴風雨之下,突然就產生了死亡事件。
這種就是令人錯愕的災難,
原本輕鬆而愉悅的營地氣氛,
一下子變得很糟糕。
等分隊人員趕回來,經過問詢之後,事情情況很快便搞明白。
“分隊發現了一座冰雪橋樑,不是通行的高架,而是冰雪橋樑,他想要透過那裡,然後他開著雪地車去測試,然後掉下去了。”破雲臉上的肌肉繃著得很緊。
開局不利,第一天就死人。
雖然出發的時候,大家都有所準備,但是死亡來臨的這麼快,還是讓人無法接受。
一座營帳內,核心成員聚集一堂。
破雲整理事故檔案,緩慢陳述。
然後就有人開始小聲啜泣。
陳亦是一個脾氣很臭的人,甚至一開始還對張真出言不遜,一副找事的姿態,然而他並不是一個壞人。
這是一個只對事不對人的傢伙。
明知道有危險,可是為了探尋最有可能的道路,最終拿自己做試驗,然而冰橋斷裂。
“有生還得希望嗎?”王冰心沉默一陣,揉了揉發紅的眼眶,小聲問道。
她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說在不可能中,又在尋找一種希望。
破雲搖了搖頭:“我很想告訴你,這是有希望的,但是從無人機投放過來的探測訊息,陳亦掉落位置的雪淵深度,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可怕。
生還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不過.....”
破雲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眉頭皺成了川字。
因為作為十三分割槽逐日會的負責人之一,破雲總覺得有些反常。
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卻又無法說出來哪裡不對。
寧心想到了那個傲慢而自信的傢伙,而且說出來的話,總是一副欠扁的樣子。
這個傢伙明顯讓人很討厭,可是聽到他為了探尋道路而死亡。
過去嘴臭的毛病,這一刻竟然都變得不重要了。
寧心情緒有些低落,她低著頭,腦子有些亂亂的。
開局不利,往往會影響士氣,何況是人員死亡。
接下來,會議持續,根據探險隊的反饋,可能需要兩天左右的停留,進行更加長遠的探索,然後避開這個雪淵。
按照天氣預報,三天之後,將會有暴風雪降臨,原本最好的通行計劃,此刻阻隔在這裡。
不得不說,這非常讓人憋悶和惱火。
也許這就是現實吧。
起碼坐在位子上的張真,就是這麼想的。
他習慣了。
過去數年的經歷,他就沒有順利過,也許自己真的是一個災星吧。
好像走到哪裡,哪裡就會有死亡與黴運。
“真是!”張真輕聲低語,他的聲音很小。
然而,這樣的聲音還是讓破雲聽到了。
“張老師,有什麼好的主意嗎?”破雲很認真的問道,他明顯張真有其他的想法。
這話一出,整個屋子中的男男女女,紛紛將目光投向張真。
不知道為何,這些年輕人,在重大事情上,似乎都有一種謎一樣的傾向。
他們會將目標對準張真,也許張老師是帶領多次探險隊的領軍人物。
有經驗的人,更加容易讓人信任。
“破雲,你剛才說的都很好,我覺得還是以事實為前提,在這種環境下,急躁是最大的敵人,如果後面暴風雪太大,我們返程也是有可能的!”張真如實說道。
“不能返程!絕不能!”孫磊突然激動的說道,他的眼眶滿是淚水。
他跟陳亦平時鬥嘴最厲害,現在人居然死了。
他的心感覺像是被人捏住,幾乎都要爆開了。
太痛苦了,這種感覺,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張真也沒有反對,而是很平靜地說:“我說的是極端激情況,我們這次出來,誰都清楚,付出的代價有多少,還有這麼多人,付出不可想象的努力,還有衝破各種各樣的阻力!
當然,這一切都不是最關鍵的......”
說到這裡,張真沉默了一下,有些話題,他其實不想提。
人一旦成年之後,在團體當中,尤其是執行重大使命和責任的時候,真正的會陷入很多艱難的選擇。
還有無法言喻的痛苦。
孫磊作為一個猛男,此刻眼淚嘩啦啦地往外滾落,他的情緒明顯失控。
“我們這一趟出來,代價極大,不僅是安防會,還有逐日會,以及整個地堡,甚至我們的家族!
我們每一個人耗費的資源,勢必會讓地堡每一個人分攤,地堡的情況,誰都清楚,糧食嚴重短缺。
我們現在回去,該如何面對他們?
有多少的老人,將會被放逐?
你們的兄弟姐妹,他們的食物會更加短缺!
我是不會回去的,我一定要帶糧食回去!”
說到這裡,孫磊明顯有些情緒失控,一邊哭,一邊抹著鼻涕:“陳亦那個孫子,說死就死了!
我好難過啊,我的心臟好痛,這個渾蛋,他倒是快活了。
他這樣嘴巴惡毒的傢伙,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我想不明白,我想不通,我很生氣,
這個傢伙明明是一個討厭的傢伙,可是為了給我們找路,他自己親身犯險,
明知道他是違背了我們的安全流程,
可是,他都是為了咱們啊?
他一定很著急,想要早點出發。
早點出發就能夠早點找到糧食和資源,也許,他也想讓地堡的情況好一些!
可是,現在情況就這樣了。
他死了。
我很難過,這個該死的末日,這個該死的雲。
我恨這個時代!”
過去,孫磊一直都是個沉穩的男人,即便聊天的時候,情緒都很穩定。
然而,此刻的他,語速極快,哭訴著一切的過往和現實。
每一句話,都像是錘子直接敲在心口,讓人非常難過。
身邊的人的死亡,帶給人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這簡直是無法接受的事情。
沉默,帳篷裡面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每個人都知道為什麼,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人多的時候,有時候情緒之下,往往會有很多事情做不好。
孫磊的話沒有太大的問題,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可是有些事情,光靠一腔熱血,那是沒作用的。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往往很多重大的複雜的行動,根本不需要情緒摻和。
這才是痛苦的一點!
大概過去一分鐘後,張真站起身,將衣衫鬆了鬆:“先休會吧!”
他說完這話,一隻手輕輕拍在破雲的肩膀上。
破雲愣了一下,然後,他發紅的眼眶,一下子多出一道亮光。
“寧心,你跟孫磊說會話,其他人先休會。”破雲說完這話,拍拍手。
眾人紛紛起身,陸續走出帳篷。
帳篷外,突然颳起了輕風,吹在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寒冷。
天空灰濛濛的,感覺雲層很低,好像隨時會壓壓下來。
張真走出帳篷的時候,一直向前走。
“嘎吱嘎吱~”
雙腳踩在雪地,發出一陣特殊的聲音,破雲緊隨其後,很快跟上張真的步伐節奏。
他又馬上慢了一些,正好跟在張真半步後的樣子。
而張真走路的速度,明顯是在等破雲。
“我們是一邊走,一邊說,還是去我那個帳篷?”
破雲猶豫一下,想要說去帳篷,可不知道為何,他突然想到雪橇車上的那個可愛的娃娃!
不!
破雲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驚愕,他驟然意識到了什麼。
娃娃?
他終於意識到了,第一眼看到女娃娃自己心頭冒出的奇怪了。
不管做的多麼精緻的娃娃,都會跟真人有不同。
要麼極為靠近人類的模樣,馬上就會出現恐怖谷的現象。
然而,那個娃娃卻沒有,完全沒有。
他就像是真人一樣。
不!
她就是真人?
這個問題一瞬間傳出來,破雲舔了舔嘴唇,他感覺自己像是發現了某種隱秘。
他下意識又後退了半步,這樣子可以輕鬆地望見張真的背部。
他下意識打量,思考著。
“我們藏在地堡中,猶如曾經藏在下水道中的老鼠,現在老鼠們走出陰暗的世界,望著真實的世界。
我想,總得看一看吧?”
“你似乎很討厭那個地方啊?”張真淡淡說道。
“談不上討厭,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那個地方孕育了我,可是從我記事起,他一直都很陰暗,我小時候還得過軟骨病,說是缺乏光照。
缺乏藥物,的確是一種很糟糕的事情。
有些藥物,我們無法生產。”破雲回憶道。
“原來如此!其實老鼠很聰明。”張真先是似是而非地說道。
“我知道。”破雲問道,“接下來,張老師如何計劃的?”
還是忍不住了嗎?
人們不管如何聊天,哪怕中間有很多的曲折,最終都會尋找到目的的盡頭。
“那就按照我們的計劃行事。”
破雲明顯有些懵:“計劃是什麼?難道說還有新的安排?”
“當然不是,按照我們之前預定的計劃來。”
破雲欲言又止,腳步卻不停下意識地跟著張真。
這位張老師嘴巴上說著選擇,實際上一直在朝著遠處的雪地而行。
很明顯他想離開這個營地,要說一些隱秘的話語。
這是破雲得出的結論,而且他發現這位張老師的步伐越來越快,他下意識加快了步頻,緊隨其後。
大概走了一陣,身後的營地變得越來越遠。
他並不擔心什麼,這位張老師有著良好的口碑,並不至於在這裡做一些什麼攻擊性的行為。
當然如果他真的打算這麼做的話,破雲也並不擔心。
“孫磊剛才的情況你也是看見了,我必須提醒你,像類似這種情況,也許伴隨著我們的探險會越來越頻繁。”張真停住腳步,站在一處雪坡上,他嘴上說著話,目光卻望著遠方。
破雲當然聽得懂這話中的意思,現實有的時候是殘酷的,並不會按照人的意志去變化。
如果自身不改變的話,不去順應現實的變化,那往往結局就會朝著悲劇化的方向去發展。
張老師明顯在暗示著他什麼,畢竟逐日會的重要性他還是很清楚的。
這位老師明顯不可能直接去掌管某些成員,這樣的事情自然會交給破雲去辦。
這也是張錚提前離開營帳,邀請破雲的原因。
有些話可以當面說,有些話卻要委婉的說,甚至說像有的情況需要跟這個組織的領導者說。
破雲斟酌著詞彙,下意識道:“孫磊情緒有些激動而已,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不過是衝動自言,等我回去之後會跟他好好談一談,慢慢等他情緒穩定之後,他會明白的,也不會做出一些衝動盲目之舉。”
“那我就放心了。雖然我並不希望產生任何的死亡事件,但是現實往往不隨人意,接下來如果暴風雪來臨,我與你都要做好這個準備。
不單單是接受死亡的準備,還有活著的成員,他們內心承壓的準備。”張真說到這裡的時候語句變得格外緩慢,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破雲想了想,然後提醒道:“張老師,你無需顧慮,有我在不會有人對你,不進更不會有人威脅到你的人身安全。
這一次我來做你的保鏢,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意思,也是13區逐日會整體討論的結果。
您在專業領域以及實踐方面都擁有著豐富的經驗,所以在探險過程中有任何的情況,我們肯定是需要你的指導與支援。
如果您有任何的顧慮,隨時可以跟我溝通,只要是我能夠做到,而且符合規程以及流程的,我一定會進行簡歷,不會有任何推辭。”
“能夠聽到如此肺腑之言,我也心滿意足了,一次準備完全的探險是非常不容易的,破雲先生,你讓我生出了敬佩之心。”
張真得到了想聽的答案,沉聲道,“這一次探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目標和追求,我想問問破雲先生你,
你的目標是什麼呢?”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破雲明顯愣了一下。
這些年,他早就習慣了趨利性的事情,所謂目標這個詞,只有在他以前讀書的時候聽過。
自從開始在地堡生活與工作開始,他赫然意識到,在這個時代,談目標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像是願望、理想、夢想.......
這些明明很真實的詞語,他們明明清晰可見,可是破雲卻知道,這一切跟他無緣,跟他沒有太大的關係。
他習慣了眼前的事情,馬上就能看到結果的事態。
馬上就能得到的糧食、物資、藥品,好處,諸如此類,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直接得到的。
一開始的數年中,破雲瘋狂地追求這些,哪怕到後面,他漸漸明白了,有些東西,不需要如此瘋狂。
他的骨子裡面,卻一直有陰影。
不願意提及目標和所謂的狗屁理想。
所以,當張真問他目標的時候,破雲明顯愣住了。
破雲深思良久:“這個東西,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啊。”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語氣中有一種不甘心,還有遺憾,他明明不想這麼說,可是現實的情況,讓他又不得不這般說。
張真突然停下腳步,只是剎那,破雲就感覺到了。
破雲並沒有抬頭,因為踩在地上的嘎吱聲消失了。
這個神秘而堅韌的男人,這一刻,停下了腳步。
張真緩緩轉過身,很是嚴肅道:“一個人一定要立志,我們太多人都忽視了立志的重要性!
覺得那是虛無漂亮的東西,甚至認為是虛張聲勢的玩意,可是隻有真正立下志向的人,
他永遠都不會被功利性思想所籠罩!
立志,是一個人生終極的追求!
破雲先生,我問你的是目標,其實我真正想知道的,你眼下做過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包括你們逐日會,未來的目標是什麼呢?
推翻安防會?
那麼,推翻以後呢?
你們打算建立怎麼樣的體系?
要知道,破壞永遠比建設容易。
熵增定律的存在,我們這個宇宙,一直都是朝著無序、混亂的方向發展。
想要避免熵增,做到熵減本身就是極為艱難的事情。”
轟隆隆!
破雲感覺靈魂的世界,一下子下了一場大雨。
磅礴大雨,電閃雷鳴,破雲感覺這些年的三觀,都開始動搖了。
他震驚過後,慢慢開始有些憤怒。
他是要給我洗腦嗎?
還是認為我是一個笨蛋?
破雲咬著牙,臉色有些憤怒。
破雲愣怔半晌,最終道:“張老師,你不愧是老師,你的問題,我很難回答。”
“沒事,有些東西,本身就沒有答案。”
“那為何還要問我呢?”破雲有些惱火的反問。
張真抬起頭:“有些話是可以化作種子的,或者說,可以變成一種叫做心錨的東西,也許這一刻,你不會思考他的作用。
可是,一旦有一天你遇到那些應該經歷的事情,那些遭遇會化作雲雨和陽光,瞬間會讓你心中的種子發芽。”
“好吧!請原諒我,我還沒有這麼高的境界。”破雲搖著頭,臉上有些不在乎,可是眼眸的深處,藏著一種叫做無奈和哀傷。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情緒,只是破雲隱藏的很深,如果不去注意,很難被發現罷了。
沉默,長久的沉默。
這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明顯不同頻,或者說第一次開放的交流,並沒有達到預想的結果。
距離他們數百步的位置,一個漂亮的女人,站在雪地上,正一臉嚴肅的望著他們。
不是旁人,正是王冰心,她的眼中有擔憂,還有焦慮,以及藏在眸子後面的恐懼。
張真一直在看灰色的天,原本波瀾不驚的面龐,突然變了臉。
他下意識摸了摸臉蛋,感覺有些什麼東西落在上面,好像有冰冰涼涼的物體融化了。
張真的嘴角微微一抽,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伸出手。
一朵雪花,悄悄落在他的手心。
那牛皮手套的掌心。
張真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全體準備!馬上準備!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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