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偏執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張真沒有反駁,而是陷入一陣沉默。

都說往前一步是瘋子,往前半步是天才。

偏執狂才能成功,可是成功就是偏執狂嗎?

很顯然,這個是不成立的。

張真一直都是很好交流和溝通的,在很多人的眼中,他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師,在同學的眼中,他樂於助人,而且是很好的同學。

然而,唯有他自己最清楚,他一直都是活成別人想象的樣子,至於他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張真問過自己很多次,他想要的自己,以及想要成為的自己,其實在很多年前,就發生了偏移。

尤其是最近三年,甚至分崩離析,直接破碎。

一切的一切,就連張真都忘記了初衷,他都快忘記曾經的願望與理想。

他想要成為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又會是什麼樣子?

漂亮的王冰心,不管走到哪裡,都是男人中的焦點,尤其是頂級的口才,就連一向自信的大鬍子都退避三舍,不想與他發生衝突與對峙。

然而,王冰心見到張真一陣沉默,她竟然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道:“喂,生氣了嗎?”

張真抬頭:“你說的很對啊,我為何要生氣?”

王冰心有些意外地道:“你這個反應,有些不像你啊。”

“人都是要學會反思的嘛。沉迷與自己的三觀與方法論,時間長了,就會有路徑依賴,等到封閉起來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的經驗都是對的,其實這也是危險的開始。”

張真很坦誠地說道,沒有虛假的應和,也沒有故意偽裝的承認。

王冰心呵呵一笑:“真是讓我意外的傢伙。”

“你剛才說的話,我會認真考慮!五天後,我們按照原定計劃出發。”張真下定決心。

“十天吧!我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好。”王冰心直接說道。

張真一臉疑惑,半晌才道:“你故意的吧?”

“你可不要想多了,我可不是為了你的身體,我巴不得早點走呢。我可是大美女,要提前做好防護,難道不要時間嗎?行了,我走了,黑球拿好,我問過寧心了,你最快明天上午就能出院。”

張真失笑一聲:“我可等不到那個時候,另外,這個黑球,除了我們兩個,沒有其他人知道吧?”

王冰心翻了一個白眼:“你這個人除了偏執之外,疑心病也很重。”

“我只是確認一遍!畢竟有些事情,確定一次,會更加放心一些。”

“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不過,這個東西,等探險回來之後,必須還給我,這可不是普通的東西。”王冰心小聲強調說道。

“對了,你說人工智慧這塊,聽聞當時已發展到很高的水平,傳聞已有意識的AI出現,那為何五十年過去,即使中心地堡,也沒有相關的訊息呢?”

王冰心提醒說道:“這種無稽之談,你最好還是不要相信,如果真的出現獨立意識的超級人工智慧,可控核聚變一定能夠解決,也不至於我們現在陷入能源的麻煩。”

“我這幾年一直在翻閱五十年前的一些資料,包括三十多年前以前,總覺得迷霧之中,隱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隱秘。”

“你是小說看多了,還是懸疑電影看多了?

這是全球生態,不是幾百人的小故事,難道一個人的陰謀可以決定全球幾十億人嗎?

這種可能性太低了,有這個時間考慮超級AI,你還不如把那個助理AI回頭借我用一下,他最近沒多少電吧?”王冰心突然想到某種關鍵。

張真搖了搖頭:“我們出去探險,必須依靠這個AI機器人的輔助,我借給你?等到探險的時候吃屁嗎?”

“我說了,借用一下,又不是不還給你,小氣鬼一個。”王冰心不甘示弱說道。

“這是老校長留給我的,當年是高等研究學院的產品,已經傳遞三代,給你的話,說不定你會拿去幹什麼,你們逐日會做事情,很多時候沒有底線,我不放心。”

張真毫不猶豫的說道,眼神冰冷。

“行行行,我是逐日會的壞蛋,你是偉大的英雄。”王冰心氣呼呼的說道,“我走了,後續出發的具體時間,你記得通知我們。

哎呀,世道真的是變了啊,好心沒好報,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居然對我如此提防。”

張真默不作聲,跟女人講道理,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何況還是跟一個聰明的女人爭辯,那本身就是更多的錯誤。

“具體時間,我會告訴你!”張真終於冒出一句。

王冰心丟來幽怨目光,然後將深藍色的小包一提,蹬蹬瞪踩著高跟鞋離開。

張真目送她離開,神色淡漠。

救命恩人也好,還是死亡也好,這本身就是弔詭的事情。

這個女人很美麗,可是他很清楚,美麗的東西,往往都會有很高的代價。

一如美麗的玫瑰花,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刺傷。

世界的黑白,本身就是很難界定的。

王冰心的笑容與善意,背後代表著什麼?

誘惑?

陷阱?

無從得知。

張真站起身,從病房走出,直接來到醫院門口。

通道轉動的風,呼嘯而過,帶著一股怪異的氣味。

有些冷了!

哪怕是夏季,溫度依舊很低。

縱然如此,比冬季會更好一些。

不過,以眼下的情況來看,如果到冬季的話,這座地堡的情況只怕更為糟糕。

有些東西,不能細想,若是想得太深,就會看不到未來。

有些時候,張真都希望自己愚蠢一點,

人有時候知道太多,反而不容易快樂。

“張老師,你還真是厲害啊!”一個突兀而熟悉的聲音,突然從醫院一側傳來。

張真扭過頭,順著聲音望去,發現一個黑衣男子,靠在牆角,他嘴裡叼著一根綠葉子,嘴裡咀嚼著,頭戴黑色鴨舌帽。

“你怎麼來了?”張真意外說道。

“我再不來的話,怕是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都知道了?”

黑衣男子道:“我們一直都知道,按道理來說,你這種行動,應該與我們合作才對,畢竟,我們才是趙隊長留下的精銳。你一個人獨自冒險,還可以理解,可是跟逐日會那群瘋子在一起,無異於與虎謀皮啊。”

“我只是不想你們摻和進來,當年,你們付出太多了,死傷慘重,也該歇一歇了。”

黑衣男子道:“你是忌憚和擔憂吧!逐日會那邊,我勸你謹慎一點,地堡世界,本質上是沒有法律的,雖然有秩序,但是更多的還是混亂!

死人在這裡會變得很普遍,你需要我們。

起碼來說,我們比逐日會可靠,而且,單靠你一個人,你能夠抵擋住藏在暗處的敵人嗎?”

“你知道那些人?”張真猶豫道。

“想要謀殺你的人,比你想象的可怕!”

“不是逐日會?”

“逐日會只是小兒科,很多時候,你能夠在明面上看到的,並不是真實的。”

張真一陣沉默,經歷了暗殺,他發現,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不講底線的。

尤其是這近乎末世的時代,更是如此。

“老校長的死!”

“如果我們的調查沒有錯誤,跟你的兇手是一致的。”黑衣人冷冷道。

“能夠告訴我,他們是誰嗎?”

“你不知道的話,會更好。”黑衣人自嘲一笑,“我們本身就是半黑暗的人,有些東西,可以知道,只是不能說出來。”

“好雙標的說法!”張真嘲諷說道。

“你的嘴巴,還是跟三年前那麼臭。”

“失去趙隊長,你們都是沒有了靈魂的軀殼。”張真毫不客氣的嘲諷說道。

“我們說這些毫無意義,我今天過來找你,是想告訴你,單靠你一個人跟逐日會的合作,一旦發現物資,你會被殺!實力不對等的時候,單靠承諾和約定,都是狗屁。”黑衣人告誡說道,“地堡之外的世界,別說法律了,連秩序都沒有的。”

張真再一次沉默了。

如果是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我明白!你說的有些道理,我會考慮的。”張真沒有拒絕,這個黑衣人名叫陶山。

他是曾經趙隊長的副手,當初趙隊長的身後,同樣也有一個組織,名喚爭鋒會,陶山便是副會長,這是謹慎而縝密之人,對於數字極為敏感,方向感極好,對於危險有著別樣的感知力。

陶山露出滿足的笑容:“你還不蠢,如果再次錯過,到時候你會後悔的。”

“我只是不想將你們捲入進來!”

“事到如今,你有資源而不利用,才是愚蠢啊。”陶山將帽子一壓,“儘快答覆我們,我也好提前準備。”

很顯然,張真語氣的鬆動,讓這位副會長的心情很好。

“謝謝你!”張真吞吞吐吐說道。

“行了,別婆婆媽媽了,三天之內,你要給我訊息。”

張真點點頭,陶山直起身子,呸了一口,將嘴裡嚼爛的薄荷吐出,晃了晃手,徑直走向遠方。

黑暗的身影消失,張真望著遠方,若有所思。

出了一次紕漏,他就應該把漏洞補上!

他們不講規則,張真也不是迂腐之輩。

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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