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陳順一大早就起來了。

本想早早起來擔水劈柴,卻沒想到起來的時候,已經看見母親在灶臺的水汽中忙活了。

“順子,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上茅房?”

何秀芬詫異的看著兒子。

“娘,你每天都起來的這麼早啊。”

陳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這還早?”

“村裡都有人下地了。”

“現在不比以前,各家都奔光景。”

何秀芬活動著肩膀,用舀子往熱水壺灌水。

“娘,你肩膀不舒服?”

陳順關切的問道。

“老毛病了,你爹那個沒良心的,治別人的時候就能行,一到我頭上就說不好治。”

何秀芬沒好氣的說著。

“我看看。”

陳順上前看著。

不單純是肩周的問題,就連頸椎也不好。

這是長時間做重活操勞導致的。

母親雖然平常脾氣大,但也受累最多,父親時常出診,家裡的地經常都是母親在種,裡裡外外的活也都是母親做著。

明明才四十多歲,操勞的跟五六十的人一樣。

“娘,你在這等一下。”

陳順拿著幾頭姜走進屋裡,切成片後放在鍋裡炒了起來。

一直炒的焦黃,用毛巾包了起來。

“娘,你把這個敷在肩膀上發發汗,涼了以後你再拿下來,切記不要吹風。”

“最遲三天就沒感覺了。”

陳順幫母親敷著。

“小兔崽子,還會治病了?”

“這麼點東西就管用?”

何秀芬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老老實實坐在那讓陳順塞著熱布包。

對何秀芬來說,能不能治病不重要,兒子難得的孝心才是最享受的。

“當然管用!”

“你坐著歇會,我去打水。”

陳順幫母親敷完藥以後,拎著水桶走了出去。

沒一會。

陳善生打著哈欠從屋裡走了出來。

迷迷瞪瞪的去拎水桶。

一拎卻沒摸著。

兩眼頓時瞪大。

“他娘!”

“咱家進賊了!”

“把咱家水桶偷了!”

陳善生瞬間清醒。

“別胡說八道!”

“順子一大早就起來擔水去了,哪像你一樣?”

“昨天不就紮了個針?看回來把你美的,大晚上不睡覺!”

何秀芬沒好氣的白了丈夫一眼。

“順子?”

“他能起這麼早?”

陳善生滿臉不信。

“你以為呢?”

“看看,這是兒子今早上給我敷的。”

“老孃給你說過多少次,你都不管不問,還不如我兒子。”

何秀芬給丈夫展示著肩膀上的姜包。

“這是他弄的?”

“我說怎麼一早起來這麼大的姜味。”

陳善生上前摸著。

“去去去,別亂動!”

“順子好不容易給我弄好的,別弄壞了。”

“這幾片姜能管用吧?”

何秀芬拍掉了陳善生要拿下來看看的手。

“當然管用。”

“這姜炒的表面焦黑、內部幹黃,又叫‘炮姜’、‘焦姜’,作用大著呢。”

“外敷可改善風寒溼痺,治療關節疼。”

陳善生點了點頭。

“這麼好用你不給我用?”

“還說什麼要吃消炎止痛藥,再厲害還要動刀?”

何秀芬一瞪眼。

“我這不是忘了麼?”

“這幾年來一直學習西醫,把中醫那些道道都快忘乾淨了。”

陳善生尷尬的撓了撓頭。

“等我給你弄點艾葉,混合著焦姜泡腳,效果更好。”

陳善生連忙說著。

“去去去,誰用你的?”

“我就用我兒子的這個辦法!”

“他爹,你有沒有覺得,咱家順子自從上次得病好了以後,就跟之前不一樣了?”

“一隊中毒的那些人,真是他治好的?”

何秀芬問道。

“那還用說?”

“我親眼所見,那些方法我都不會。”

“真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麼學的。”

“他說是咱大大在夢裡教的,說不定是真的。”

陳善生點了點頭。

“他爹,你說咱家順子該不會中邪了吧?”

“咱大大都死多少年了。”

“要不要找下窪村那個神婆子給叫叫?”

何秀芬嚥了口唾沫。

“中邪哪有往好了變的?”

“這哪是中邪,這是我們老陳家祖宗顯靈!”

“哎哎哎,我跟你說啊,沒事別沾染那神婆子,整天神神叨叨的不乾淨。”

“偉人說過,要尊重科學、破除迷信。”

陳善生板起臉來對婆姨說著。

“昨天我琢磨著,你說會不會是因為白露?”

何秀芬悄悄說著。

“白露?”

“她咋了?”

陳善生有些不解。

“咱家順子之前一直圍著任嬌轉悠,這任嬌要結婚了,順子沒了著落,所以就想著和白露,這麼簡單的事還不知道?”

“跟你年輕的時候一個德行!”

“之前追人家桂蓮,桂蓮嫌棄你們家窮不搭理你了,你又過來騷情我。”

何秀芬瞪眼說著。

“咳咳!”

“是這麼回事啊……”

“我還尋摸著要給他找下窪村王家那翠花丫頭呢。”

陳善生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壓根不敢接話。

這事都過去二十多年了,還沒忘呢?

“你就是豬腦子!”

“就那丫頭的體型,一屁股不把咱順子坐死了?”

“再說了,那丫頭的暴脾氣,咱順子娶進門肯定受欺負,不行!”

“去去去,就知道胡亂出主意,劈你的柴去!”

何秀芬數落著丈夫。

陳善生縮了縮脖子,訕訕的到一邊幹活去了。

此時。

陳順已經挑著桶到了村裡的井旁。

50年代後,農村推行集體化,水井由生產隊統一修建,仍以公共井為主,少有一家一井。

手壓式鐵管井雖說在70年代後期開始出現,但尚未普及。

青山村的吃水,都是靠村裡的兩口井。

後面二隊這邊水井的水越來越少,各家各戶都是一早起來,擠到一隊這邊排隊打水。

早上打水的大多是各家婦女。

清晨的水井旁,自然而然也成了村裡的閒話中心。

“哎呦,咱村這兩天可真是熱鬧,都出名了!”

“是啊,今天我去俺孃家送包子,好幾個人拽著俺打聽村長家那事和中毒的事。”

“你要不說我都忘了,那海生平時看起來挺老實,還做出那種事來。”

“要我說啊,肯定是那姓任的丫頭主動,平常就引得村裡那些小青年亂哄哄的,把海生的魂兒都勾沒了。”

“這中毒的事也沒後信了,這麼大的事可不能就這麼完了。”

一群婦女邊排隊邊議論著。

“嬸子大娘們,聊著呢?”

陳順拿著桶放在了最後。

“呦,這不是神醫嗎?”

“你來打水,這可真是少見啊。”

“順子昨天可多虧了你,簡直比你爹還厲害!”

“順子,嬸子給你介紹個婆姨咋樣?”

見到陳順過來,一群婦女的話題瞬間轉移到了陳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