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一把雙刃劍,說出來不僅紮了衛彥州的心,也紮了宋錦薇自個兒的心。

不論衛七人品如何,至少他曾陪她度過一段極為消沉的時光,重生之後的她很久都緩不過來,滿心皆是恨,怎奈那時李肅不知去向,尚未回都城,她想報仇都沒有門路。

那時的她過得很痛苦,幸得遇見了衛七,他的陪伴給予她極大的慰藉,是以哪怕他隱瞞了身份,她也不至於憎恨他,她只想及時了斷,不想撂狠話,好聚好散是她對他最大的尊重,偏他一再追問,大有不問清楚不罷休之意。

無奈之下,宋錦薇只好肅聲申明,“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究竟是你聽不懂人話,還是在自欺欺人?自始至終,我對你都沒有真心,只有假意,再問多少遍都是一樣的答案!”

想他堂堂奕王世子,拉下臉面,耐著性子的詢問她,他甚至給她找了無數個理由,希望她能說一句,那只是不得已而為之,然而她卻始終態度冰冷,出口皆是刀子,扎得他體無完膚,

衛彥州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好……好!”

他有太多的不滿想要痛斥,可話到嘴邊,最終卻只剩一聲憤慨沉呵,“出去!”

她終於惹怒了他!他一定對她很失望,認為她薄情寡義,甚至毫無廉恥之心吧?

罷了!誤會就誤會吧!衛彥州能恨她,反倒是一件好事,在他心裡,她已經是個壞女人了,他嫌惡又憎恨,從前往後,他應該就不會再來找她,這對宋錦薇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深吸一口氣,宋錦薇一句也不多說,她先撩開一旁的車簾,四下張望,確認李肅他們已經離開,周圍安全之後,她才下了馬車。

掀簾之際,她太過著急,用手背推開簾子,吃痛的她輕嘶了一聲。

衛彥州這才想起方才她被茶水燙傷了手,他薄唇微啟,但一想起她的絕情,終是欲言又止。

宋錦薇也不矯情,這點兒疼痛她還是能忍的,她不意耽擱,忍痛快速下了馬車。

南梨就在不遠處的大樹後等著她,待夫人一出來,南梨立馬上前相迎,將她帶到了馬車旁。

原來她的馬車被藏了起來,方才的一切都是衛彥州蓄謀而為。

他能在這麼短的時辰之內安排這麼多事,看來他一早就知道她今日會來長明寺,由此可見,勇毅侯府有他的眼線。

不過眼下不是論這個的時候,方才她已經把話說清楚了,這會子她也沒工夫同他計較,先回李家才是當務之急。

上得馬車,南梨提醒道:“夫人,他們都以為您已經先回去了,可咱們這會子才出發,待會子若是回去得晚了,只怕他們會起疑心,若是問起來,您該如何交代?”

這的確是個問題,依照常理,她應該先到李家才對,於是宋錦薇一聲令下,要求車伕拐向抄小路。

“可是小路崎嶇,一路顛簸,夫人您還暈車,會很遭罪。”

“顧不得那麼許多了,先趕路要緊。”宋錦薇不想落人話柄,任憑顛簸也得忍。

南梨仍舊擔憂,“奴婢聽說這條路上常有劫匪出沒,萬一咱們遇到劫匪,可就麻煩了。”

“那正好,給梁安一個活動筋骨的機會。”

梁安武功高強,有他隨行,宋錦薇渾然不懼,馬車外騎馬同行的梁安聽到這句話,隨即舉起身前戴著的玉哨,輕吹了一下。

那是宋錦薇送他的哨子,他嗓子有問題,不能說話,面對面可以打手語,但有時不方便,便可以用哨子來溝通。

哨子響幾聲,聲音或長或短,皆代表著不同的含義,宋錦薇最是瞭解,南梨時懂時糊塗,譬如此刻她就沒聽到梁安這哨聲代表著什麼意思。

宋錦薇笑應道:“他說的是---謝了!”

南梨奇道:“哨聲還有這個含義嗎?奴婢怎麼覺得,梁安每次吹的哨子都能被夫人譯為不同的意思?”

“我瞎猜的,聽聽即可,不必當真。”

宋錦薇只是想當然的猜測,但梁安很想說,她猜得很對,他的確是這個意思。小姐總是很懂他,哪怕他不能說話,她也能領悟他的意思,還悟得準確無誤。

說話間,宋錦薇的手不小心又碰到了桌角,痛得她輕呼了一聲。

南梨想起馬車之中有個小藥箱,隨即自藥箱之中找到了燙傷膏,為夫人塗抹。

這一路的確異常顛簸,時不時的將宋錦薇給顛一下,將人震得七葷八素,沒多會子,宋錦薇便頭暈噁心很想吐,卻也只能強忍著,她沒讓車伕放慢,只囑咐他快一些,儘量趕在李肅之前回到李家。

馬車顛了一路,極速前行,終於趕到了李家。

宋錦薇快速下得馬車,好巧不巧,就在此時,李肅的馬車也緩緩駛了回來。

好在宋錦薇的馬車在他們之前到達,也算合乎情理,然而她還沒得及鬆口氣,就聽李肅開口質問,

“你不是去花房嗎?為何獨自離開,也不與我們打聲招呼,害得我們好找!”

“是啊二嫂,我還生怕你出了什麼意外呢!那會子我去問了世子,這才得知你先走一步。”

當時宋錦薇就在馬車內,她聽得一清二楚,也猜到他們肯定會追問,是以回來的路上,她就已經想好了說辭,

“那會子突然頭暈得厲害,藥在馬車上放著,我只好先回馬車,想著吃了藥,緩過來再回去找你,可吃過藥之後還是頭疼得厲害,我只能先行回府,讓你擔憂了,真是抱歉。”

得知來龍去脈,李晴芳這才鬆了口氣,“無妨,只要二嫂無礙就好。”

姚芸珠細算算時辰,只覺怪異,“姐姐比我們走得早,按理說,你應該很早就回府才對,怎的這會子你才下馬車?”

被質疑的宋錦薇攏了攏披帛,慢條斯理地道:“路過街市的時候,我想起晴芳愛吃鳳梨酥,正好吉祥閣才出了新鮮的鳳梨酥,我便拐道兒去買了些,帶給晴芳。”

宋錦薇正是考慮到,萬一回來的時候撞見李肅等人,被人質疑時辰,她總得給個理由,於是她便讓梁安騎馬拐至街市上買了一盒糕點。

梁安駕馬極快,宋錦薇的馬車才到,梁安已經趕了回來,順勢奉上鳳梨酥。

李晴芳心下感念,欣然道謝。

宋錦薇提前做好了準備,解釋得合情合理,姚芸珠也就無可置疑,但眼尖的她還是瞄見了宋錦薇那隻藏在袖中的右手有些異常,

“姐姐,你的手怎的紅了一大片?”

宋錦薇已然刻意隱藏,姚芸珠居然還是盯得那麼緊,分明是故意挑刺。

已然被發現,宋錦薇無可隱瞞,遂大大方方地道:“方才馬車顛簸,不小心被燙傷了。”

姚芸珠眸光微轉,給身邊的素白使了個眼色,會意的素白立馬開口,“那會子在寺廟外,世子也被打落的茶盞燙了手,夫人您也被燙傷,還真是巧了。”

此言一出,李肅面色頓僵,盯向宋錦薇的目光滿是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