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金光中,蕭綰感覺自己被撕成了兩半。眉心血痣灼燒般劇痛,無數陌生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五歲時躲在暗櫃目睹母親被灌毒、七歲被黑衣人追殺跌落懸崖、十五歲及笄禮上收到匿名送來的山鬼紋佩...這些分明是她的記憶,卻又陌生得像是別人的一生。

\"啊——!\"

慘叫聲從她喉嚨裡迸發,面板下似有千萬只螞蟻在爬。恍惚間,她看見顧瑾面容扭曲地抱頭鼠竄,柳如煙癱軟在地瑟瑟發抖,而謝昀...

謝昀渾身是血地爬到她身邊,染血的手指顫抖著按在她眉心:\"綰綰,看著我!\"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小字。蕭綰渙散的瞳孔艱難聚焦,看見他心口那道猙獰疤痕正泛出詭異的紅光,與她眉心血痣交相呼應。

\"記住這段口訣。\"謝昀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畫了道血符,\"天地玄黃,日月為證...\"

蕭綰本能地跟著唸誦。每念一個字,體內肆虐的痛楚就減輕一分。當最後一個字落下,地宮突然陷入死寂,懸浮的銅鏡碎片叮叮噹噹落了一地。

\"成、成功了?\"顧瑾從石柱後探出頭,滿臉驚懼。

謝昀卻猛地噴出口鮮血,直挺挺倒了下去。蕭綰下意識接住他,觸手一片溼熱——他的後背插著三支箭,胸前還貫穿著顧瑾的匕首!

\"謝昀!\"她聲音發顫,手指無措地按在他傷口周圍,\"你堅持住...\"

\"別動...\"謝昀氣若游絲地抓住她手腕,\"血契已成,你現在可以...\"話未說完,他的手頹然滑落。

蕭綰大腦一片空白。還未從記憶衝擊中回過神,又一陣地動山搖,水晶棺轟然炸裂,外祖母的屍身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空氣中。與此同時,她眉心一熱,某種奇異的力量在血脈中甦醒。

\"妖...妖女!\"柳如煙尖利的叫聲打破了沉寂,\"她殺了攝政王!\"

蕭綰緩緩抬頭,眸中閃過一絲金光。她甚至沒來得及思考,身體已經先於意識行動——五指虛抓,三丈外的柳如煙就像被無形之手扼住喉嚨,雙腳離地懸在了半空!

\"夫人饒命!\"柳如煙驚恐萬狀地踢蹬雙腿,\"妾身只是...\"

\"只是什麼?\"蕭綰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陌生而空靈,\"只是給我下毒?只是害死春桃?\"她手指微收,柳如煙的臉立刻漲成豬肝色。

顧瑾見狀,突然拔腿就跑。蕭綰左手一揮,地上的銅鏡碎片應聲飛起,唰地釘在他腳前,嚇得他撲通跪倒:\"綰綰!你我夫妻一場...\"

\"夫妻?\"蕭綰冷笑,眉心血痣愈發鮮紅,\"三年前你親手給我娘灌下鶴頂紅時,可想過今日?\"

顧瑾面如死灰:\"你...你想起來了?\"

不止想起來了,她還感知到了更多——顧瑾袖中藏著淬毒的匕首,靴底夾層有北狄密信,甚至他腰間掛著的香囊裡還藏著能引爆地宮的火石!

\"把春桃放了。\"蕭綰收手,柳如煙像破布娃娃般摔在地上。她步履輕盈地走向顧瑾,每一步都在青磚上留下淡金色的蓮花狀光痕,\"否則我讓你嚐嚐萬蟻噬心的滋味。\"

顧瑾手忙腳亂地解著春桃的繩子,忽然摸出把匕首抵在春桃頸間:\"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蕭綰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縷金光。就在這時,她身後傳來微弱的呻吟聲——謝昀醒了!

分神剎那,顧瑾竟掏出火石狠狠擦向牆面:\"一起死吧!\"

轟隆一聲巨響,地宮頂部開始塌陷。蕭綰本能地撲向謝昀,用身體護住他。預料中的劇痛並未降臨,她周身反而泛起一層金色光罩,將墜落的碎石全數彈開!

\"這是...\"她驚疑地看著自己發光的手。

\"蘇家的...護體靈光...\"謝昀虛弱地抓住她衣角,\"快走...地宮要塌了...\"

蕭綰當機立斷,左手一揮掀翻顧瑾,右手凌空抓過昏迷的春桃。正要帶著兩人撤離,突然發現柳如煙不見了!

\"別管她...\"謝昀咳出一口血,\"先出去...\"

蕭綰咬牙扶起謝昀,一手拖著春桃,快步走向壁畫上閃現的暗門。顧瑾見狀,連滾帶爬地跟上來:\"帶我走!我知道你母親的秘密!\"

\"閉嘴!\"蕭綰頭也不回地彈指,一縷金光封住顧瑾的嘴。

暗門後是條狹長甬道,空氣中瀰漫著腐朽的味道。蕭綰的金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黑暗中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爬行。

\"堅持住...\"她低聲鼓勵神志不清的謝昀,\"馬上就到出口了。\"

話音剛落,前方突然亮起火光。十幾個黑衣人持刀而立,為首之人掀開斗篷,露出張與謝昀有三分相似的臉。

\"謝琅?\"謝昀強撐精神,聲音陡然轉冷,\"你果然投靠了北狄。\"

謝琅冷笑:\"大哥好眼力,可惜...\"他目光轉向蕭綰,貪婪地舔了舔嘴唇,\"這位就是蘇家的小聖女吧?\"

蕭綰本能地將謝昀護在身後:\"滾開!\"

\"脾氣不小。\"謝琅一揮手,黑衣人齊刷刷亮出兵刃,\"把血契者和《山河社稷圖》交出來,饒你們全屍。\"

蕭綰眯起眼睛,體內那股奇異力量再次湧動。她還沒學會完全掌控它,但眼下別無選擇...

\"綰綰...\"謝昀突然握住她手腕,\"用我教的口訣...\"

千鈞一髮之際,甬道另一端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保護王爺!\"

是莫停帶著玄甲衛趕到了!黑衣人們陣腳大亂,謝琅不甘地瞪了蕭綰一眼:\"我們還會再見的!\"說罷扔下枚煙霧彈,趁亂遁走。

煙霧散去,莫停帶人衝到近前:\"王爺!屬下救駕來遲...\"

\"先出去。\"謝昀勉強維持清醒,\"封鎖訊息...尤其是顧瑾...\"

蕭綰這才想起顧瑾還被丟在後面,回頭卻見甬道空空如也——那廝竟不知何時逃了!

......

當夜,攝政王府密室。

蕭綰守著昏迷的謝昀,用錦帕輕輕擦拭他額頭的冷汗。太醫說那一刀離心脈只差半寸,能活下來已是奇蹟。

\"夫人...\"春桃捧著藥碗進來,臉上還帶著未愈的鞭傷,\"您也歇會兒吧。\"

蕭綰搖頭:\"我沒事。\"事實上,自從地宮出來,她就感覺不到疲憊,體內彷彿有股用不完的力量在流轉。

\"那位莫大人說...\"春桃欲言又止,\"顧家派人在全城搜捕您,說您謀害親夫...\"

蕭綰冷笑:\"隨他們編。\"她現在只關心兩件事——謝昀何時能醒,以及母親的下落。

\"對了,\"春桃突然壓低聲音,\"奴婢在地宮撿到這個...\"她從袖中掏出半截燒焦的信箋,上面隱約可見\"蘇婉\"和\"皇陵\"字樣。

蕭綰剛接過信箋,手腕突然被抓住。謝昀不知何時睜開了眼,蒼白的唇微微開合:\"水...\"

春桃急忙退下取水。蕭綰俯身將耳朵湊到他唇邊,聽見他氣若游絲地問:\"血契...穩定了嗎?\"

\"什麼血契?\"

謝昀艱難抬手,撫上她眉心:\"蘇謝兩家的...古老契約...\"他指尖冰涼,卻帶著奇異的安全感,\"從現在起...你的命就是我的...\"

蕭綰心頭一跳,這話本該令人恐懼,卻莫名讓她鼻尖發酸。正要追問,莫停匆匆進來:\"王爺!顧瑾帶著北狄使節闖宮,說要請皇上主持公道!\"

謝昀眸光一冷,強撐著要起身:\"備轎...進宮...\"

\"你不要命了?\"蕭綰按住他。

\"來不及了...\"謝昀咳嗽著抓住她的手,\"顧瑾狗急跳牆...會咬出你母親的事...\"

蕭綰渾身一震:\"你知道她在哪?\"

謝昀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凝視著她:\"綰綰,信我嗎?\"

地宮裡他也這樣問過。蕭綰深吸一口氣,這次給出了答案:\"信。\"

\"那就...\"謝昀突然從枕下摸出塊令牌塞給她,\"以攝政王妃的身份...替本王進宮。\"

蕭綰瞪大眼睛:\"什麼?!\"

\"婚約在先...\"謝昀虛弱地笑了笑,\"還是說...你想以顧夫人的身份被處死?\"

莫停適時奉上套華貴的妃色宮裝:\"請王妃更衣。\"

蕭綰握著令牌進退兩難。謝昀這是要她當眾與顧家決裂,徹底綁在謝氏這條船上。但想到母親可能還活著...

\"好。\"她咬牙接過宮裝,\"但我有個條件。\"

\"講。\"

\"我要知道全部真相。\"蕭綰直視謝昀的眼睛,\"關於我娘,關於蘇家,還有...\"她指了指自己眉心,\"這個血契。\"

謝昀定定看了她許久,緩緩點頭:\"成交。\"

......

一個時辰後,蕭綰身著王妃冠服踏入宮門。守門侍衛見她手持攝政王令,無人敢攔。遠遠就聽見顧瑾聲嘶力竭的控訴:\"蕭綰勾結攝政王謀害親夫,請皇上明鑑!\"

\"是嗎?\"蕭綰抬腳邁入大殿,聲音清冷如玉,\"那本妃倒要問問,顧大人為何會出現在皇陵禁地?\"

滿朝文武譁然。龍椅上的小皇帝不過十二三歲,緊張地看向身旁垂簾聽政的太后。

\"綰丫頭?\"周太后驚疑不定,\"你這是...\"

蕭綰端端正正行了大禮:\"臣妾蕭氏,奉攝政王之命,特來揭發顧瑾通敵叛國之罪!\"

說罷擊掌三下,莫停押著個五花大綁的北狄人進來,正是地宮裡與顧瑾密會的使者!

\"你!\"顧瑾面如土色,\"你不是已經...\"

\"已經死了?\"蕭綰冷笑,從袖中甩出封密信,\"顧大人與北狄往來的證據在此,請御覽。\"

就在內侍轉呈密信的剎那,異變陡生——顧瑾突然暴起,袖中射出數枚毒針直取蕭綰咽喉!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