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質杏眼圓睜,眸中盛滿疑惑,直直地盯著葉逍遙。

“動動手的事情?”

她下意識地喃喃自語,睫毛輕顫間,滿是探尋的意味。

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個疑問在她心頭盤旋,可無論她如何打量眼前的葉逍遙,對方始終保持著神秘的微笑,閉口不言。

一旁的小兕子卻絲毫沒察覺大人間的暗流湧動,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正歡快地在柔軟的沙發上蹦蹦跳跳。

身上的裙襬隨著她的動作上下翻飛,宛如一朵盛開的小花。

“喜羊羊又跑啦!”

小兕子清脆的童音在房間裡迴盪,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灰太狼又飛走啦!”

她一邊喊著,一邊揮舞著小手,活像一隻快樂的小鳥。

葉逍遙與李麗質相視一眼,眼底皆是無奈,輕輕搖了搖頭,眉眼間卻藏著一絲寵溺。

……

三日後。

大唐。

晨光刺破薄霧,將太極殿的琉璃瓦染成金紅。

簷角垂落的銅鈴在穿堂風中叮咚作響,與階下列隊的金甲武士的甲冑輕碰聲交織成韻。

李世民端坐在蟠龍金柱環繞的御座上,玄色龍袍上的金線繡紋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冕旒下的面容凝重如霜。

“隴右道地動如虎噬,哀鴻遍野,朕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他抬手摘下冕旒,任由十二串玉珠垂落肩頭,露出眼中血絲。

“內庫雖空,然朕願自掏私帑白銀一萬兩,為受災百姓煮粥建舍!”

聲如洪鐘,震得殿內沉香嫋嫋的銅爐都微微震顫。

殿外忽起一陣罡風,卷著沙塵撲在雕花窗欞上,發出簌簌聲響。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等人見狀,互相的對視了一眼。

該說不說,陛下裝的真像。

那樣子,真的像是因為隴右道的事情,弄的心情煩惱,夜不能寐。

長孫無忌輕輕對房玄齡點了一個頭,隨後撩起玄色廣袖,蟒紋玉帶撞出清越之聲,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額頭幾乎要觸到青磚地面:

“陛下以天子之軀,行菩薩心腸!”

“此等仁德,臣等粉身難報!”

說罷,他腰間玉佩突然墜地,清脆的碎裂聲在死寂的殿內格外刺耳,驚得階下史官手中狼毫一抖。

房玄齡撫著銀鬚緩步而出,蒼勁的手指在袖中微微發抖:

“臣願捐俸銀五千兩,為陛下分憂。”

他身後,程咬金銅鈴般的嗓門跟著炸開:

“俺老程雖粗人一個,也願捐三千兩!”

震得頭頂藻井的彩繪飛龍都似在晃動。

就在眾臣此起彼伏的響應聲中,魏徵的皂靴踏過滿地碎玉,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官服補丁上的針腳在晨光中格外刺眼,腰間革帶竟用麻繩胡亂繫著。

“臣......”

他喉結滾動,聲音沙啞如砂紙磨過青磚,

“願捐五百兩!”

殿內驟然死寂,唯有簷角銅鈴仍在叮噹作響。

長孫無忌手中笏板“噹啷”落地,驚飛了梁間棲著的白鴿。

房玄齡扶著立柱的手青筋暴起,彷彿要將千年古木攥出指印。

李世民霍然起身,冕旒重重甩在龍椅扶手上,發出一串脆響:

“魏愛卿!”

“你家徒四壁,何苦......”

“陛下!”

魏徵猛地扯開官服,露出內裡打著補丁的單衣。

“您昨日還在御書房啃冷硬的炊餅批閱奏摺,內庫所剩幾何,滿朝皆知!”

“臣雖清貧,尚有半間老宅可賣!”

他脖頸青筋暴起,眼中血絲密佈。

“若能換隴右道百姓一口熱粥,臣縱是赤身裸體上朝,又有何妨!”

風突然灌進大殿,將案上奏摺卷得漫天飛舞。

李世民望著魏徵腳下露出棉絮的破靴,喉間湧上酸澀。

望著魏徵梗著脖子堅持捐銀的模樣,李世民眼眶泛紅,喉間似有哽咽。

可袖中緊握的玉扳指卻硌得掌心發疼,提醒著這場戲還得繼續。

他垂眸掩住眼底轉瞬即逝的笑意。

三日前與魏徵、長孫無忌、房玄齡在御書房密談的場景猶在眼前,幾人拍案定計時,連素來嚴肅的魏徵都憋笑憋得漲紅了臉。

這場苦肉計,本就是要以天子啃冷餅、諫臣賣府邸的戲碼,逼得滿朝文武不得不解囊相助。

“捐多捐少,全憑諸位愛卿心意。”

李世民抬手虛扶,玄色龍袍上的金線蟒紋在燭火下流轉。

“縱是不捐,朕也絕不怪罪。”

可這話落在官員耳中,卻比明著索要更令人心驚。

哪個敢當這鐵公雞?

且不說天子威壓,單是長安街頭巷尾的悠悠眾口,便能將人唾沫星子淹死。

隨著長孫無忌的笏板輕輕叩地,殿內此起彼伏報出捐銀數額。

從武臣們豪爽的萬兩,到文官們斟酌的千兩,甚至有五品小吏咬著牙報出三百兩,聲線都帶著發顫。

李世民不住頷首,眼角適時泛起淚光:

“卿等皆是社稷棟樑!”

待眾人聲歇,長孫無忌捧著象牙算盤退至丹墀角落,噼啪作響的算珠聲裡,李世民忽然起身,冕旒晃動間,聲音擲地有聲:

“朕決定在隴右道立功德碑!”

“將諸位愛卿的善舉刻於青石之上,流芳百世!”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

那些原本咬著牙捐銀的官員,眼底忽現光亮。

就連素來淡泊名利的老臣,也不自覺挺直了腰板。

李世民掃視群臣,嘴角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

這正是前日與葉逍遙夜談時,葉逍遙想出來的方法。

“無論捐銀多少,皆可留名!”

他抬手遙遙指向殿外蒼穹。

“讓後世子孫皆知,貞觀年間,有這般心繫蒼生的肱股之臣!”

晨光穿透雕花窗欞,將他周身鍍上一層金芒,恍惚間倒叫人分不清,這究竟是帝王的算計,還是明君的赤誠。

李世民要立功德碑,讓不少文武百官,又紛紛改了口。

原本捐五百兩銀子的,現在要捐兩千兩。

捐兩千兩的,要捐五千兩。

五千兩的要捐一萬兩。

李世民看著他們這些改口,心裡對葉逍遙的敬佩之情,又高了幾分。

仙人說的沒錯。

隨便給一個毫無作用的名頭,便能驅動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