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以後,應欲語先繫好了身上的安全帶。

她不停地轉過頭看左邊準備開車的男人。

眼眸中明顯憋著一抹壞笑。

“怎麼了?”梁至嶸倒是裝的神色很深峻,好像剛才什麼話也沒有聽到一樣。

應欲語抿了抿唇,開口問:“其實你也在笑吧?”

“我笑什麼?”

她差點兒就又要對今天晚上口出狂言。

梁至嶸眼皮一跳,及時打斷:“我還要開車。”

“祖宗,拜託你坐好了。”

別再讓他急到恨不得開火箭回家。

天色漸晚,路邊散步的人倒是多了起來,也不乏擺攤賣小吃的人,十分熱鬧。

梁至嶸被迫降低車速,瞥了眼時間,他低聲問道:“今天的晚餐要不要在外面吃?回去做好像有點晚了。”

“中餐、法餐、日料......什麼都可以聽你的。”

應欲語鼓了鼓嘴,眼巴巴地看著車窗外剛經過的一個涼皮小攤,她用手指了指,問道:“那就在這裡吃,也可以聽我的嗎?”

梁至嶸略顯猶豫,最後還是找了個空位置停下了車。

“耶!”應欲語異常興奮,下車以後,直奔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個涼皮小攤,她請求攤主多加了一勺花生米。

沒吃幾口,目光又被旁邊的蛋仔冰淇淋吸引。

起初,梁至嶸只需要跟在這小姑娘的身後,負責掃碼付款就行。

但隨著應欲語每走三步就買一樣吃的。

她自己的兩隻手早就拿不下了。

梁至嶸只好認命地接過。

不遠處,有輛粉紅色的小三輪車,排隊很長。

應欲語走近以後,發現賣的是最近很火的舒芙蕾,她踮起腳尖瞄了眼選單,想吃藍莓口味的。

回頭一看,小樑子竟然還挺懂事。

已經在幫她排隊了。

不過他看著好像有點“慘”,怎麼手裡拎滿了袋子,連動一下都不行啊。

“你怎麼不吃?”應欲語問道,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男人手裡那碗她覺得最最最難吃的甜豆腐花,栽贓張口就來:“這個不是你想吃才買的嘛。”

“難道你想浪費食物?”

梁至嶸失語,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算了,反正他也吵不過這小姑娘。

認命地嚐了一口豆腐花後。

確實挺甜的。

梁至嶸挑了挑眉,他所指的甜味僅限於。

——勺子上的口水。

舒芙蕾是一鍋一鍋賣的,隊伍排到梁至嶸時,正好又需要現做新的一鍋。

選單上其實有兩種藍莓口味,加的小料不同。

梁至嶸四處看了一眼,應欲語不在。

他乾脆全部都買了。

不給那小姑娘任何挑剔的機會。

等拿到食物後,梁至嶸才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看見應欲語的身影。

她正蹲著,用手裡衝過礦泉水的裡脊肉炸串喂流浪貓。

嘴裡還高興地哼著一首聽起來很耳熟的兒歌:“小貓小貓乖乖。”

“小貓小貓把門開開。”

“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沒回來。”

梁至嶸唇角勾了勾,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怕驚著兩隻小貓。

他對這些小動物向來無感。

所以,在應欲語抬起手摸流浪貓的腦袋時,他則是抬起手,摸了摸應欲語的腦袋。

路燈穿過繁茂旺盛的葉片間隙,光影斑駁,地面上三個由大到小的黑影緊密相連,溫馨而美好。

最後,吃飽肚子的流浪貓“喵”了一聲,靈活利落地跳上花壇就跑走了。

*

到家以後,應欲語在玄關處換拖鞋時,聞到客廳裡傳來的陣陣花香。

她大喊道:“大事不妙!”

跟在後面的梁至嶸只是掀了掀眼皮,神色淡定地扶起那雙倒在地上的高跟鞋。

應欲語急的是——她沒拍照。

還好花都很新鮮,沒有蔫巴下去。

這屋子裡一共就只有兩個人,擔當攝影師的這項神聖任務便交給了梁至嶸。

梁至嶸接過手機,沒覺得拍照有多難。

甚至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一秒鐘擺出十個姿勢出來,還覺得挺好笑。

她一會兒雙手託著下巴,撐在花上;一會兒又高舉起左邊的手臂,笑眼彎彎,身上的衣服都有些露出了……

大概摁了不下一百多遍快門。

應欲語也累了,準備接過手機,欣賞自己的美照。

“我先上樓洗澡了。”梁至嶸低聲道,到這一步,他仍然覺得什麼事情都沒有。

直到一條腿跨上第二層樓梯。

他的背後忽然響起一道陰森森的女聲,“梁至嶸,你給我站住。”

應欲語氣到眸中簡直有兩簇火焰在躥動著,她把手機螢幕對準身前的男人,一張一張快速翻過,質問道:“你自己看看,你這拍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照片曝光成這樣也不看一眼的嗎?”

她的臉白到模糊,旁邊正好又是一束鮮紅如血的紅色系玫瑰。

簡直跟什麼犯罪現場一樣。

剪進《今日說法》裡,標題自動就跳出來了“迷亂花季之少女突然暴斃。”

梁至嶸被批評得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再次從應欲語手中接過手機時,他莫名發抖。

這小姑娘一邊擺姿勢,一邊兇巴巴地命令他,所以顯得笑容都恐怖了起來:“你把手機舉高一點呀!”

“太高了,鏡頭先跟我平視。”

“平視都不懂嗎?梁至嶸,你是不是高才生?到底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

梁至嶸真的手臂發顫,平生第一次有種想要逃的念頭,他嚥了咽口水,低聲說:“我......好像還有一點公事沒有處理完。”

“我準你走了嗎?”應欲語直接反問。

一把從面前男人的手中奪過手機,開始檢驗起成果。

經她一遍指導,照片質量已經有了飛的提升。

應欲語總算露出了點笑容,“老公,辛苦你了噢。”

“還是謝謝你給我買了這麼多花兒呢。”

梁至嶸不敢回答“不辛苦”。

他現在這副樣子如果被公司裡的下屬看到,估計能成為他們直到退休前的笑柄。

“那我現在能上樓了嗎......”梁至嶸心虛地問道。

應欲語點了點頭,依然笑容明媚:“當然可以啦。”

“不過,你做好準備吧,你的拍照技術還要多加練習,就算你以後八十歲癱瘓了,也得給我爬到輪椅上繼續幫我拍照呢~”

梁至嶸上樓梯的腿都一軟。

平生第一次,有了想死在七十九歲的念頭。

算了,怕這小姑娘到時候哭得太慘。

——還是,他先陪她走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