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稱這番無所吊謂的言語和姿態,著實讓完顏宗望出離憤怒了。
金國不是沒找宋人談判過,宋人之前也送過所謂的親王來象徵性談了一談,但金國認為那不是真正的親王,就算扣為人質也沒什麼威懾力,所以直接趕走讓趙桓再換一個夠分量的。
沒想到換來的更加沒分量,簡直像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爛命一條根本沒有威懾力。
當然,金國人也是做過一些情報工作的,加上趙子稱三年前就跟金國談判過,金國人知道他的強硬,也知道他曾經在宋國的江南打過幾仗、平過一些江南的叛賊。
但以金國的武力,也不至於因此就特別高看趙子稱、覺得他有多牛逼、多大威脅。在金人眼裡,打得贏江南叛賊算什麼?童貫手下那些西軍,也都打得過江南叛賊,面對大金勇士的時候,還不是摧枯拉朽一般被打崩了?在完顏宗望眼裡,趙子稱充其量只是一個“大宋宗室裡相對最硬、最有能力”的存在,但還不至於上升到對大金國有威脅的程度。
“你們的皇帝是在消遣我大金?居然派你來湊數,我不管你是不是親王,立刻再換一個性命足夠金貴、能夠讓趙桓小兒捨不得的人來談!否則就一切免談!你們宋人沒有誠意,想戰就繼續打!”
趙子稱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要談就和孤談,大宋不會再派任何其他人來了,孤既是親王,又是鴻臚寺卿,名正言順。
你們的西路軍至今還頓兵於太原堅城之下,寸步不能前進。我勤王之師越聚越多,眼下春荒我大宋百姓雖然要過苦日子,但你們也休想靠劫掠解決糧草補給!我們漢人都是有骨氣的,哪怕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也會跟你們耗到底,天下漢人一萬萬,你們女真算上老弱婦孺也不到百萬。就算汴京周邊的漢人都死絕了,換掉你們全軍死於此地,我們漢人也是絕不會屈服的!
但只要你們肯認清形勢退兵,之前的誤會就還能談,但割地是絕不可能的!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大宋先背盟,實際上不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罷了。
當年完顏阿骨打死前,你們為什麼收錢退兵交換燕京、你自己不知道麼?還不是怕君權交接、內部不穩,才想先見好就收訛我們一筆!你們對外宣揚的偽造說法,和你們自己的《實錄》都對不上,還不是想刻意隱瞞當年你們退兵前、早就知道阿骨打將死!你們根本從頭就沒打算過長期守約!
去年遼國剛滅,秋收時分你們就縱兵南下,所謂合約,不過是你們想各個擊破、在遼國尚未徹底覆滅前,不想同時面對宋遼兩個敵人罷了!這等卑鄙下作、無恥之尤,還有臉說我大宋背盟!這番道理,如今我大宋已人人皆知,你們休要再幻想你們的說辭能蠱惑到漢人百姓、讓人誤以為我大宋有過在先!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否則縱然兵勢強如秦人,也免不了被天下洶洶自反而亡!要想挽回你們在天下人心中的背信棄義、欲加之罪印象,你們唯有立刻和談退兵一途,否則,我天下一萬萬漢人,皆知亡國者、肉食者謀之,亡天下者、匹夫有責!”
趙子稱這番話擲地有聲,洋洋灑灑,金人當然不會容他從容說完,所以其實說到一小半的時候,完顏宗望身邊的部將們就被點爆了,一群人先是對著趙子稱厲聲喝罵、比嗓門大,但趙子稱絲毫不為所動,就像是這些人不存在。
等他說到過半,這些金人猛將見自己被完全無視惱羞成怒,紛紛開始各拔刀槍,或在趙子稱面前比劃,或試圖把刀架到他脖子附近。
還有幾把刀劍並不是衝著他頭頸而去,只是指著他軀幹,有些刀尖都頂到他胸腹處,試探性輕輕戳了戳。
但趙子稱裡面穿著鵰翎筋圈甲,也知道女真人這種刀劍根本傷不了自己,只要不是優質鋼材反覆鍛打的長矛,其他冷兵器他根本不用怕。
所以趙子稱始終面色如常,被幾十柄刀劍加身仍然語氣語速不變,渾身浩然之氣地說完了這番道理,把金人駁斥得體無完膚。
金人沒有完顏宗望的命令,始終不敢真的砍下手。
完顏宗望則是臉色陰沉地聽完了趙子稱的說辭,這才揮手示意眾人先退開:
“你比趙構還要不怕死,趙構不過是在營中小住、仍然吃得下睡得著,你是刀斧加身依然面不改色,到底是三年前就跟我大金死纏爛打的老對手。
你來之前,我聽你們朝中的內應通風報信,說趙桓就是想找個人來激怒我大金,讓大金出手殺使、陷大金於不義、激起天下漢人同仇敵愾抗金。我開始還有些不信,現在看來,你是死皮賴臉主動求死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完顏宗望的語氣已經陰冷森然到了極點。同時,他說這番話,也可以強調自己在宋人朝廷內部有的是內應,暗示趙子稱別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心理戰。
趙子稱卻只是微微歪嘴一笑:“求死談不上,我大宋使臣,豈有求死的,孤自然是奔著把事情談成、免去更多刀兵之災和殺孽。不過,孤要是真死了,我大宋官家在來之前也向孤許諾過:會讓我兩歲的兒子承襲秀王爵位,世襲罔替。
我大宋的王爵可金貴,便是天子的親兄弟、先帝的其餘諸子,親王爵位也不過承襲一代,此後就會每代降等。能讓秀王的爵位世襲罔替,不再降低,那也是皇恩浩蕩了。”
趙子稱故意公然把這話挑明,就是告訴完顏宗望,今天不殺了他就別想換使者了,大宋就是這麼硬。就算大宋原本沒那麼硬,逼著金人惱羞成怒殺使,也能讓金人陷入更大的不利、讓天下漢人更團結。
這種情況,其實有點類似於李鴻章籤馬關條約之前、被扶桑人行刺崩了一槍,李鴻章帶著槍傷去簽約,多少也能逼得扶桑人少要幾千萬兩白銀賠款。
當然趙子稱並不是真的送死,他也有把握活下來,他只是極限施壓讓金人知道大宋的死纏爛打、絕不罷休,讓金人誤以為他爛命一條不值錢、是真能賭那麼大的。
完顏宗望這些年來,哪裡被人這樣擠兌過?饒是他素來號稱“菩薩太子”,極為沉得住氣,當下也不由森然調侃道:“如此說來,我大金不還是有逼著你們宋國換使的機會麼——只要我大金願意揹負殺使的惡名,徹底不要臉面,只講兵威,等你死了,趙桓還是會再派人來的。用我大金的臉面,換你一條狗命,我大金也未必就捨不得——我蠻夷也!”
帳中眾金將聽了完顏宗望如此劍拔弩張的說辭,也重新躍躍欲試起來,一個個又把兵刃抽出來威脅趙子稱了。
趙子稱卻還是那麼好整以暇:“二太子似乎想差了一件事情,要讓你們女真人被天下視為無禮蠻夷,也未必就需要搭上我這條命。只要你們真的先動刀子傷人了,自然天下人都知道此事曲在你女真、是你們背信棄義在先。
到時候孤再反擊自衛,也是天經地義。就算你先出刀,孤也有把握先砍死你,不信就試試。”
“放肆!”完顏宗望涵養城府再深,聽到如此狂言,也是徹底怒不可遏了。
不過他還是想先折辱對方,逼迫對方屈服,而不是直接無聲無息殺了——直接殺一個人,根本起不到針對大宋的威懾作用,反而留下惡名,那就是純虧。就算要殺,也要讓趙子稱的命利益最大化。
所以話到嘴邊,完顏宗望只是表情猙獰地喝令,“左右先給我挑斷他的手腳筋脈!不行就削了他的四肢削成人彘!看他還狂不狂!”
此言一出,十幾個金將和刀斧手紛紛衝向趙子稱。
這些人遠近不一,有些離他只有一兩步,甚至都不用怎麼邁腿只要抬起手臂捅出兵器,就能攻擊到趙子稱。
而後排的人則得稍微小跑幾步乃至十幾步、衝到趙子稱面前才能攻擊。
但無論遠近,所有人都是用的刀槍,最多是狼牙棒或板斧,但都沒有人用弓箭之類的遠端兵器。
帥帳之內人太多,地形又逼仄,宋人只有趙子稱一個,剩下都是金人,用弓弩很容易誤傷自己人。
但趙子稱就沒那麼多顧慮了。他在判斷金人真的刀槍捅刺要傷他的那一刻,立刻出手如電,瞬間拔出腰間佩劍——作為國使,還是親王,他是有權佩劍進帥帳談判的。
區區一把劍,只是被視為禮器。金人尚武,也做不出強行要求解劍的丟人事兒,沒想到現在卻用上了。
趙子稱這三年可是把相當一部分精力都用在苦練武藝上了,岳父母重點點撥了他三年,又有岳飛切磋,最近還跟新來投的獨孤劍互相印證了一番劍法。
說趙子稱的武藝能擠進天下前五,還是稍微有點機會的。就算不是前五,至少前十絕對沒問題。更何況他還有那麼多裝備的加持。
只是金人素來遠居偏僻之地,坐井觀天,才不知道他的厲害。
趙子稱突然出劍,電光火石般地圈轉一週,輕鬆就黏住最先捅來的兩根金人長槍、三柄刀劍,隨後順勢一拖一帶,把所有第一波次刺向自己的攻擊全部化解,還四兩撥千斤地讓金人的攻擊被極大偏轉、變成了互相誤傷。
“噗嗤!噗嗤!”的刀槍入肉之聲不絕於耳,竟有兩個金人勇士被自己袍澤的刀槍捅中,一時重傷。
刺向趙子稱的第一波攻勢,就這樣被出其不意地一招化解。
滿帳金人、除了那幾個正在抽出兵器捅向趙子稱的人、他們暫時腦子來不及多想,仍然在奮力攻殺。
但其他之前並未出手的將領,包括完顏宗望本人,都忍不住大腦稍稍懵逼了一下,一時理解不了發生了什麼。
這不能怪他們,實在是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太匪夷所思了。就算聽說過趙子稱曾經徵過方臘,但哪個地處北方苦寒之地的女真人、能想到趙子稱的武藝會如此高強呢。
而趙子稱當然不會浪費敵人懵逼震驚的短暫機會,他逼退敵人的第一輪刺殺後,立刻用沒有持劍的那隻手,反手從鐵底戰靴的靴筒裡抽出那把鍛鋼鑽管工藝的轉輪手槍、手槍內已經預裝填了幾發紙殼彈。
這種手槍不可能在戰場上再裝填,太費事,打完所有彈巢後基本上就暫時相當於廢鐵,得戰後回後方再慢慢裝填。
不過此刻在進軍東路軍的帥帳裡,區區幾發子彈已經夠了。
趙子稱想也不想,就對著早已觀察得非常仔細的完顏宗望舉槍,也不及精瞄,直接啪啪啪連開三槍。
這種原始的燧發轉輪槍,還需要另一隻手手動蓄力擊錘、也要手動輔助轉動彈巢,機括的自動化程度和精密度還不夠,所以趙子稱是雙手擊發的,就像西部片裡的牛仔差不多。
在開槍前的一瞬間,他甚至還把自己的寶劍飛擲上天、過程中還削斷了一名攻過來的女真勇士的一條胳膊。而等飛劍重新落地時,趙子稱已經打完三發了。
完顏宗望也不知道對面拿的什麼,從沒見過,但他百戰餘生的本能嗅覺,讓他面臨未知危險時自發本能地偏了一下頭,一槍霰彈擦著頭射到他背後的帳篷上,留下十幾個破布孔。但完顏宗望的一隻耳朵也被鉛碎屑打飛,一側鬢角的頭髮頭皮也被削掉不少,鮮血淋漓。
另一發子彈則是被一個剛剛趙子稱出手後就下意識衝到完顏宗望面前保護的衛士接了,那衛士被轟得胸腹一大片血肉模糊,當場斃命。
但饒是如此,還有第三發子彈、其中部分霰彈碎鉛片射入了完顏宗望身體。哪怕他著了甲冑,相當一部分細小霰彈可以被鐵甲擋住,也依然有幾個無孔不入的碎片扎進了他的脖子、臉頰、肩臂。
完顏宗望慘嗥一聲,仰面便倒。
其餘金國勇士驚見如此變故,也都是雙目盡赤,奮勇怪叫著朝趙子稱瘋狂掩殺而來。刀槍斧錘狼牙棒全部不遺餘力地瘋狂招呼。只恨完顏宗望距離趙子稱終究還是有那麼十幾二十步距離,想要殺過去挾持完顏宗望已經不太可能,剛才談判的時候,雙方也不是貼身面對面談的,本來就隔了挺遠,誰讓中軍帥帳面積巨大呢。
而且如果挾持人質的話性質就變了,金人狠辣無情,說不定會不顧完顏宗望的性命、非要把趙子稱也留下,反而弄巧成拙。
不過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金人的醫官不可能清創乾淨這種有細小碎鉛片的傷口。
憑今日的傷勢,哪怕完顏宗望沒有立刻死,但十天半個月之後、最多一個月,他絕對會因為鉛入血中毒,或是感染化膿等別的原因毒死、病死。也就犯不著為了立刻殺死他而多冒險。
重傷完顏宗望後,趙子稱也只能從另一隻袖子裡猛撒出一把事前藏著的石灰,趁著衝到最近的金人暫時被迷了眼睛,他唰唰幾劍殺了幾個威脅最大的敵人,直接衝出中軍帥帳。
這一切發生得非常快,外面的金人大軍還不知道中軍帥帳發生了什麼,趙子稱衝出去後足足過了十餘息,金人大營裡才開始擂鼓吹號角,號角聲一層層往外圍蔓延擴散。
而趙子稱就趁著這十數息狂奔突圍,已然殺出帥帳區最內側的一道營門,跟岳飛、獨孤劍會合了。
岳飛和獨孤劍非常敏銳,他們並沒有等金人的戰鼓和號角響,只是聽到中軍帥帳傳來槍聲,岳飛就知道主公和金人談崩動武了。
獨孤劍剛來不久,沒有經過手槍的使用訓練,今天也沒配槍,但岳飛是經過訓練的,而且槍法也不錯。
他左右靴筒裡也各藏了一把之前放在鞋底暗格裡的手槍,聽到帥帳裡槍響,他就抬手啪啪兩槍,把看守他和獨孤劍臨時歇息的那座帳篷的兩個金國勇士崩了,然後拔出寶劍殺出去,第一時間奪回了被放在外面兵器堆上的鑌鐵雙鉤槍——
剛才入營的時候,金人就收繳了他們的長兵器,只允許隨身攜帶相當於禮器的佩劍。但岳飛都用手槍偷襲殺了看守,自然輕而易舉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奪到了長槍和馬匹。
趙子稱殺出第一道營門的時候,岳飛已經牽了一匹馬在等候了。那並不是趙子稱帶來的馬,只是亂中逮到哪匹算哪匹,夠湊合著逃命就行。
“殿下速速上馬!我等誓死護殿下突圍!”岳飛看到趙子稱上馬,立刻鑌鐵雙鉤槍一招,當先殺了出去。而且他也把另一根剛剛奪回的同款兵器拋給了趙子稱,趙子稱凌空接槍在手,也是信心又增數分。
騎在馬背上靠佩劍殺敵終究不順暢,還是得用長槍。
一時間,兩杆鑌鐵雙鉤槍、一柄刃長五尺半含柄全長七尺的雙刃重劍,在金營內大開大闔,瘋狂衝突。
岳飛一騎當先,在前面衝鋒開路,趙子稱居中,偶爾應對挑飛左右攔腰截殺過來的敵人。
獨孤劍拿著粗重的巨劍在最後殿後。騎兵戰環境下,殿後的場合不適合長槍。因為長槍的威力需要靠馬匹衝鋒的慣性配合、才能發揮到最大化。
反而是大開大闔掃擊的雙手巨劍,不需要借勢戰馬的衝力,光靠二三十宋斤的巨劍本身質量慣性,便足以掃飛敵人的任何格擋。
就算有金人的鐵浮屠身穿雙重鋼甲追擊、抑或是穿兩套從宋軍那裡繳獲來的步人甲,甚至是兩套西夏人的青唐瘊子甲,在二十幾漢斤的鍛鋼巨劍猛掃下,也都毫無防禦力可言。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鐵浮屠擋住了也得死。
衝在最前面的岳飛仗著一杆犀利無比又精巧簡潔的鑌鐵雙鉤槍,刺殺趨退如風。
渾身上下,若舞梨花,遍體紛紛,如飄瑞雪。當先攔截的金兵精騎,竟無兩合之敵,被他連捅十餘人下馬。
大部分敵兵都是一槍秒殺,只有極個別擋了一下,但也都被岳飛雙鉤槍上的奇異鉤子扯住,隨後極為迅捷地一個往復猛拽,金兵的武器便瞬間脫手,隨後第二招就必然捅死,絕不可能出到第三招。
趙子稱居中,長槍調轉不便,衝殺了幾招,親自手刃數騎金兵後,他也順勢而為,又抽出腰間寶劍,左手持劍,右手持槍,左右雙持,同時應對左右兩側湧過來攔腰截擊的敵人。
隨著金人反應過來,金兵的箭雨也漸漸密集起來,但趙子稱與岳飛都穿了鵰翎筋圈甲,金人缺乏強弩,最硬的不過角弓而已,根本對趙子稱毫無威脅。
以趙子稱和岳飛的武藝,也至少能撥打閃避八成以上的來襲箭矢。
金兵眼看這三騎箭矢不入,只好不顧誤傷,催督士兵蜂擁肉搏截殺,一些衝得快的金兵被自己人的箭矢射到。
好歹衝上來的也大部分是重甲將領乃至鐵浮屠鐵騎,這些人也都不懼普通弓箭的威力,只是苦了金人的普通長槍步兵。
“讓鐵浮屠上!趕快關緊營門!”隨著越來越多金兵反應過來,已經有將領開始大聲呼號指揮。
岳飛在死戰之際,聽到有金人將領在遠處大吼,他頓時大怒,趁著雙鉤槍連刺殺數人、迫開周遭之敵的當口,從鞍韉上取下五石之力的犀角虎筋寶雕弓,對著那喊話指揮的金將便是一根勁貫金石的破甲鋼錐箭射出。
箭矢隱挾破風之聲,正中那金將咽喉,頓時立撲,金人的圍堵指揮排程也因此為之一窒,讓岳飛等人又趁機衝過一層營門。
“殿下放心,只剩最後一道營門了!殺出去後,金人就算追上來,也只有輕騎可以跟得上我們!”岳飛大吼通報,試圖讓趙子稱寬心。
“賢弟自己小心,殺出一條血路便是,孤自會跟緊!”趙子稱也左右開弓,雙持連連雙殺,一邊與岳飛搭話。
他手上的斗轉星移絕技,也是運轉發揮到了極致,只要有金兵圍攻,人數一多,幾乎都能被他斗轉偏斜了攻擊方向,以進攻者難以想象的角度攻向自己的袍澤,不少金兵就這樣稀裡糊塗死在趙子稱手上。
這種高強度的巨大壓力之下,趙子稱甚至被激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武藝領悟,不知不覺竟發現自己能跟隨本能和肌肉記憶、分心二用,左右手同時使運斗轉星移絕技,同時偏轉兩個方向而來的兩批攻勢,讓他們被袍澤的攻擊還施彼身。
圍上來的金兵雖越來越多,但無數人都越打越膽寒,簡直如同見到了鬼魅一般。
尤其是即使有極個別猛將衝上來,一時難以斗轉,趙子稱也會把劍隨手一擲、抽出手槍貼臉就是一槍。五步之內,中了霰彈之人,無不面目胸腹徹底轟得稀爛。
在突圍途中,他陸續出槍三次,崩了兩個無名敵將,屍體全都是血糊糊的,讓不明情況的金人陷入對未知的巨大恐懼。
“這幾個宋將會妖法!捅他們的兵刃都會稀裡糊塗捅到自己人!”
“他還有瞬息殺人的火雷法!火光巨響隔幾十步都沒看清就殺了!”
趁著敵人的混亂,岳飛等人已經衝到了最後一道外側的營門口。
金兵倒是還沒來得及把門徹底關死、只是在路口原本就擺了幾隻拒馬。但此刻已經有密密匝匝的長槍兵、層層迭迭堵在門口,形成人牆。
指望從這樣的槍林裡衝出去,肯定是不現實的,哪怕人有絕世武藝能格擋這些攻擊,但也絕護不住戰馬。
好在岳飛在衝過來的路上,已提前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所以早在三五十步之外,他就已經改為單手持槍,另一隻手探入懷中,先掏出一個火絨的火摺子銜在嘴裡,又掏出兩個甜瓜大小的刻槽鐵皮手雷,湊到嘴邊先後點燃,往前奮力連擲。
鐵皮手雷的引線時間並不好計算,落地之後足足過了三五秒都沒炸。好在這個時代的金兵對手雷完全不熟,就算知道宋軍有燃燒毒煙的火藥兵器,也不太懼怕。
岳飛的手雷落地後並無大股刺鼻毒煙,金人的長槍陣仍然肩並著肩拼死堵住營門,直到連續兩聲轟響,直接在密集的長槍陣裡爆炸。硝化棉火藥的猛烈威力,直接在極近距離上炸出兩個血坑,方圓五步之內,滿地皆是殘肢斷臂的屍體與慘嗥者。
靠著手雷殺出的血路,岳飛一馬當先接連挑飛五六個被震懵逼而尚未死透的金兵,一鼓作氣衝出營門。趙子稱和獨孤劍也緊隨其後,挑殺幾個趕上來補位堵漏的金兵,殺出重圍。
“追!讓柺子馬追!一人雙馬!那幾個宋豬沒得換馬,跑不快的!”
就在岳飛殺出營門後,沒過多久,一名金軍大將終於氣急敗壞地趕到了現場,隨後就厲聲大喝指揮輕騎兵包抄追殺。
此人正是先帝第四子、也是完顏宗望的四弟、完顏宗弼。
也就是後世俗稱的金兀朮。
靖康元年的完顏宗弼,地位還沒那麼高,只是跟隨在二哥身邊、負責統領金軍東路軍的騎兵。
剛才趙子稱和完顏宗望談崩動手時,完顏宗弼並不在帥帳內,他是聽到帥帳槍聲後才急急忙忙趕來主持大局的。等到他集結起隊伍,岳飛和趙子稱也已經殺出營去了。
金兵的鐵浮屠甲冑過重,只能短途衝刺,卻不能奔襲追殺,完顏宗弼倉促之間也只能想到集中數千柺子馬追殺那三個宋人。
他麾下兩名騎兵部將,分別名叫王伯龍和高彪的,當即被他分派,各領一千餘人,一個從左一個從右,包抄攔截。
每一路的騎兵人數雖然只有一千多,但配備的戰馬卻足有三千匹,顯然是要不惜馬力狂奔猛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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