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說誰是垃圾

月光清冷，土牆斑駁。

破舊的山神廟裡呈現出令人反胃的暗紅色。

一具壯碩的人形身軀蹲在角落，咀嚼著什麼。

只見其渾身肥肉堆疊，面板黝黑粗糙，鬃毛根根豎立，黑臉短毛，長喙大耳，竟是頂著一顆豬頭！

哐當！

木門猛然開啟，潮溼的山風吹進廟裡。

“你太慢了。”

豬妖慢悠悠轉過頭，手裡捧著一條大腿，面無表情地咀嚼著。

“朱五哥說得什麼話，這血食又不是地裡的大白菜，哪有那麼容易。”

“況且斬妖司下個月就要來這巡查，我不好做得太過。”

一道人影從門後走出，倚靠在門框上。

男子身披黑色差衣，腰間挎著長刀，滿臉胡茬，顯得有些頹廢。

“關俺屁事！”

豬妖丟掉啃了一半的大腿，猩紅的眼珠中滿是暴戾。

“當初你們縣太爺和我們達成協議的時候，可沒管過什麼斬妖司。”

“或者，俺先拿你祭五臟廟？”

“我肉糙，五哥怕是吃不慣。”

男子嘴角扯了扯，將一具屍體從門外拖了進來，丟到豬妖面前。

“最近風聲緊，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個不怕死的蠢貨，五哥你將就一下。”

不怕死的蠢貨？

說的是我嗎？

蘇離懸在空中，愣神許久，難以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實。

但地上那具屍體卻那麼真實。

冗雜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入腦海，蘇離越發恍惚。

南荒大山，妖魔叢生。

前身本是流民，為了生計才成了古夙縣巡山人。

巡山巡山，巡的是山中妖魔。

雖然危險了點，待遇卻是極好，比起一般的衙役都要好上一些。

但現在，“他”竟然被自己人偷襲，還送給了豬妖打牙祭。

妖魔吃人，人不殺妖反飼妖？

這什麼狗屁世界！

心神激盪之下，蘇離的靈魂一陣波動，隱隱有潰散的趨勢。

魂飛魄散？

蘇離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恐懼，拼命朝自己的屍身游去。

這時，豬妖粗壯的大腿轟然蹬出，蘇離屍體如同破麻袋般一路砸破了廟牆，撞在廟外斷碑上。

艹！那是我的屍體！

蘇離反應極快地想要追去，卻被豬妖那肥碩的身軀擋住。

“將就？”

豬妖貼近差役的臉，張開火盆似的長嘴，濃稠血漿從銀釘尖牙上滴落下來。

“敢拿這種垃圾糊弄俺，你是打算讓俺親自去你的地頭轉轉？”

腥臭味撲面而來，看著近在咫尺的豬臉，差役臉上笑容依舊，但一手卻搭在了長刀刀柄上。

“五哥，你這樣可是壞了規矩。”

“規矩？”

豬妖的眼神越發暴戾，道：“姓周的，你好像真拿自己當個東西了，”

“和俺講規矩，俺現在就可以吞了你！”

聽著豬妖粗糲的嗓音，蘇離心中越發煩躁。

穿越就罷了，被同袍弄死後居然還被一頭豬嫌棄。

太膈應。

也太憋屈！

好歹也帶走一個啊……

驀然間，蘇離突然感覺自己靈魂深處多了什麼。

不等他細細感知，那東西便捲了他的靈魂往屍體裡一塞。

痛！

好痛！

劇烈的疼痛洶湧而來，但蘇離卻依舊處在某種僵直狀態，絲毫動彈不得。

他這算是活了？

蘇離倚靠在廟外斷碑上，胸口呈現不規則的凹陷，疼痛感便是由此而來。

豬妖那一腳踹碎了前身臟腑，算是徹底葬送了對方，否則他也進不了這肉身。

所以，他算是被豬妖救了？

也不對，因為他好像還得死。

除了胸口凹陷，他的肚子也被半截腿骨刺穿了。

這麼重的傷勢，華佗再世也難醫。

這時，那些資訊終於自動梳理歸攏完畢，形成了一種蘇離能夠理解的模式。

【境界：未入境】

【武學：無】

【天賦：無】

【殺業：十二點】

【當前可消耗十點殺業強化肉身，是\/否】

強化肉身？

這還需要糾結嗎？

面板上，殺業值迅速減少。

同時一股炙熱躁動的氣血自體內生出，流向四肢百骸血肉筋骨。

僵硬的肌肉變得鬆軟柔韌，斷裂的骨骼復位再生，那些破碎壞死的臟腑也在重新煥發生機。

甚至連那半截腿骨也被擠壓了出去。

原來強化肉身不單單是增強力量，還能治癒傷勢。

這對他而言絕對是一個好訊息。

至少不用死了。

但之後呢？

他可不覺得自己能當著一人一妖的面逃走。

一想到自己的屍體會被豬妖撕碎，塞入那茅坑似的豬嘴裡，混雜著陳年血漿嚥下。

蘇離體內氣血越發暴躁，一股腦湧入心臟之中。

咚咚！

山神廟外，死寂的少年猛然睜開雙眼。

嗷！

廟裡傳來一聲慘嚎，下一瞬，一道黑色身影躥到他面前，徑直朝他心口抓去。

來得這麼快？

蘇離心頭一緊，以他如今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

這時，他突然發現差役嘴角滿是鮮血，胸口也有著一個極其明顯的凹陷。

他受傷了？

驀然間，蘇離眼中閃過一絲癲狂，撿起地上斷骨猛然刺向黑影胸口。

逃不了，那就不逃了！

四目相對，蘇離清晰地從差役眼中看到了一絲錯愕。

撲哧！

滾燙的鮮血噴灑而出，濺了蘇離一臉，讓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邪異。

【擊殺搬血境前期人族（周銘）】

【獲得殺業：三十八點】

【獲得碎嶽刀法（殘）】

一大筆殺業值進賬順帶還送了本刀法？

這周銘怪大方的。

蘇離鬆開手，任由周銘的屍體倒在地上。

明明是第一次殺人，他的反應好像有點過於平淡了。

人心如妖。

潛意識裡沒把對方當人看嗎？

不過強化的效果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他壓根沒想到靠半截斷骨就能結束戰鬥。

估計周銘也沒想到。

瞥了眼對方死不瞑目的眼神，蘇離掰開對方的手掌，將長刀握在手中，用力一揮。

刀身輕顫，似是在抗拒這般粗暴用法。

破廟內傳來些許動靜。

只見豬妖破廟內探出腦袋，脖頸處一道刀傷深可見骨，不斷有鮮血從中噴灑出來。

甲方乙方真談崩了？

總算是有件讓人心情舒暢的事情。

不過，還不夠。

【可消耗殺業推演武學：碎嶽刀法（殘），是\/否】

這不廢話！

全部！

馬上！

蘇離咧開嘴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持刀遙指豬妖。

“孫賊，你剛說誰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