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日。

蕭景翊都將自己關在御書房內。

宮人送來的膳食,也全都被他扔了出來。

趙成業跪在門口,苦口婆心地勸著,“陛下,龍體為重,您好歹吃一口啊!”

“滾!”

殿內傳來蕭景翊沙啞的聲音。

他呆呆地坐在臺階上,仿若靈魂都被抽離了身體。

想到沈懷昭跳下護城河時,那絕望的眼神,自責和懊悔幾乎要將他淹沒。

此刻,他終於體會到失去的痛。

難道帝王真的註定得不到所愛之人嗎?

他坐擁天下,卻終究留不住她。

不知道坐了多久,蕭景翊的手卻依舊握著前幾日沈懷昭送給他的香囊,彷彿這樣,她就從未離開過。

.....

另一邊。

沈佳人靠在軟榻上,眼中盡是輕蔑,還有那成竹在胸的傲慢。

不是說陛下最寵沈嬪?

孩子沒了,她也沒受到任何責罰。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這麼多年,她陪陛下從太子走到帝王,在她看來,沈懷昭不過是半道殺出的程咬金,憑著幾分姿色和小聰明就妄想搶走聖寵,分明就是不自量力。

想到沈懷昭葬身江底,她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死了最好,省得在本宮眼皮子底下礙眼,這後宮,遲早都是本宮的天下。”

就在這時。

有暗探送來密報。

沈佳人展開信紙,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信中字字句句都是兄長被流放蠻荒之地後,缺衣少食,每日服苦役的艱辛。

字跡潦草,卻滿是求救之意。

再不想辦法,怕是撐不過這個月...

沈佳人內心疑惑。

明明她早已派人打點過一切,為何兄長還會受到如此苛責?

若在往日,她定會撒嬌賣乖求陛下赦免兄長,說不定陛下心情愉悅就準了,可如今沈懷昭剛“死”,陛下連日來陰沉得可怕,若是貿然求情,怕是會火上澆油。

“娘娘。”容嬤嬤見她心神不寧,勸慰道,“此事急不得,陛下近日心火旺盛,咱們得尋個由頭,再說與陛下聽。”

“可兄長他等不了!”

沈佳人咬著下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流放之地瘴氣橫行,缺醫少藥,兄長雖長年行軍打仗,身強力壯,怕也撐不了多久。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失了性命。

在這宮裡,必要時就得大膽些,畏縮不前永遠成不了事。

這是兄長離開皇城時,留給她的忠告。

大膽些...

沈佳人眸光一轉,心中有了主意,對容嬤嬤說,“傳趙成業,就說本宮有事問他。”

“是。”

.....

御書房。

沈佳人剛踏進來,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

只見蕭景翊伏在案前,手邊歪倒的酒壺正滴滴答答往地上淌酒。

而他的身邊,連個侍奉的人都沒有。

看來趙成業已經按照她的吩咐,安排好了一切。

那事情就好辦了。

她嘴角微微上揚,旋即快步上前,放下手中食盒,將男人扶至一旁的軟塌上休息。

人剛一動就醒了。

蕭景翊一雙眼睛直直盯著她,裡面包含迷離與憂傷。

因為喝了酒,雙頰酡紅,眼神卻是呆呆的,半晌,才問了一句,“你是誰?”

“陛下醉了。”沈佳人吩咐宮人關上殿門,自己則跪坐在軟塌邊,強壓下心底的不悅,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臣妾瞧著陛下近日胃口不佳,特意燉了安神湯,還有您最愛吃的蟹粉酥。”

她舀起一勺安神湯,遞到蕭景翊唇邊,“就當是為了龍體安康,多少喝些?”

“滾!別來煩朕!”

蕭景翊冷哼一聲。

撐著身子要起身,卻因宿醉雙腿發軟,又重重跌回軟塌。

沈佳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餘光瞥到書案上的玉璽,眼眸微微一凜。

“陛下若是不想喝,那便讓臣妾伺候您休息,可好?”

沈佳人聲音愈發輕柔,指尖不經意地劃過蕭景翊的手背,心中卻在飛速盤算,若是能趁陛下酒醉,用玉璽下一道赦免兄長的旨意.....

想到此處,她呼吸都急促了幾分,面上卻仍是一副關切的模樣。

蕭景翊倒是沒有再掙扎,似是醉的厲害,眼皮半闔著,任由沈佳人將他放平在軟塌上。

呼吸漸漸平穩。

殿內安靜下來。

宮人都在殿外候著。

沈佳人默默攥緊手指,內心糾結萬分,但想到兄長的話,又壯著膽子起身走向書案。

玉璽就放在桌上。

蕭景翊因為沈嬪的死,短時間內肯定沒精力處理政務,更不會關注遠在邊境的兄長的境況,這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手。

冰涼的玉璽觸手溫潤,沈佳人將其攥在掌心,心跳如擂鼓。

她快速展開一旁的空白聖旨,抓起狼毫,墨水在宣紙上暈染開,“著即刻赦免沈氏兄長沈元之罪.....”

字跡潦草卻急切。

她還不時抬頭瞥向軟榻上的蕭景翊,生怕他突然醒來。

終於寫完最後一筆。

沈佳人長舒一口氣,將玉璽蘸滿硃砂,正準備重重按下。

忽然,一道腳步聲響起,她手腕猛地一痛,玉璽“噹啷”墜地。

“貴妃好大的膽子!”

“偽造聖旨,覬覦皇權,該當何罪?”

沈佳人愣在原地,渾身血液凝固。

她緩緩回頭,只見蕭景翊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半睜的眼眸裡哪裡還有一丁點醉意。

“陛...陛下...”

沈佳人心下一驚,額間冒出冷汗。

強扯出一抹笑,“陛下,您怎麼醒了?”

趙成業不是說在陛下的酒裡摻了迷藥嗎?

怎麼會這樣?

“貴妃很失望,是嗎?”

蕭景翊沙啞的聲音帶著威壓,眼神寒徹如冰,隱隱藏著一絲的殺意。

沈佳人內心慌亂,猛地將那道聖旨藏於身後,笑著說,“陛下誤會臣妾了,臣妾見桌案凌亂,又無人收拾,便想著幫陛下整理一番。”

蕭景翊冷笑一聲,一步步朝她走近。

腳步沉穩,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沈佳人的心上。

“蘸硃砂,握玉璽,貴妃這整理的方式,倒是新奇得很。”

沈佳人望著男人陰鷙的眉眼,下意識嚥了咽口水。

而更令她震驚的是,殿內居然還有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