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賢妃果然被女兒的話鎮住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蕭玉敏,嘴上蠕動半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柳嬋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心裡暗歎了口氣。
果然知母莫若女。
“我……”錢賢妃顫顫出聲,半晌後,她忽然就捂了臉。
眼淚順著手指縫裡淌了下來。
區別於剛剛稍帶了些演戲成分的痛哭,她這會兒的肩膀都顫抖了起來,像是有控制,卻控制不住。
蕭玉敏上前一步,抬了手慢慢撫在自家母妃的肩膀上。
錢賢妃沉默著哭了好一會兒。
最後是蕭玉敏將她帶走了。
珍珠親自送了人出去,轉身回來,聊起這件事。
“奴婢剛剛聽得都心酸,玉敏公主跟賢妃娘娘這樣說,賢妃娘娘真傷了心怎麼辦?”珍珠輕聲道。
她說的是玉敏公主的那句話。
那不是戳賢妃娘娘的心窩子麼。
這麼多年,賢妃娘娘多疼這個女兒,簡直是放在手心裡怕摔了,放在嘴裡怕化了的疼愛。
柳嬋沉默了會兒。
才道,“難道非要讓玉敏隨了她的意,真的跟一個不真心的男人過日子,才算作孝順嗎?”
珍珠反駁,“有話好好說,也不至於……”
她想說的是,也不至於拿自家母妃的事情戳心口。
柳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你覺得該怎麼勸錢賢妃?”
當下的情況,是錢賢妃一頭扎進了這件事裡出不來,好言相勸又不是沒有過,分明是不成的。
她也得冷了聲,錢賢妃才能聽進去幾分。
見珍珠啞然,柳嬋搖頭,“在本宮看來,玉敏爭取自己的活法,這沒有錯。”
當年的錢賢妃是沒有選擇,被迫進了宮。
可眼下的蕭玉敏明明是有選擇的,在可以選擇的情況下,為何非要逼著去選那個她不情願的路呢?
這跟沒有選擇又有什麼不一樣。
“身為一個母親,愛就是愛,可干涉就是干涉。”柳嬋思緒飄遠,“這個道理,是安德妃教給我的。”
想起安德妃,她至今都覺得心頭髮顫。
原本她是不理解安德妃的,可後來漸漸竟是理解了她的心思。
她愛大皇子,可她錯就錯在,以愛為名的要挾和逼迫,要挾和逼迫就不是愛。
因為她理解了,所以她在玉清的養育上,愈發小心謹慎。
盡最大可能地託舉和引導,但孩子的人生終究是自己的。
其實在蕭玉清想不想走到那個位置上,她跟蕭臨也曾商議過。
若是蕭玉清想,那他們就將她託舉上去,她肩負起天下的責任。
若是她不想……那柳嬋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蕭臨知曉她身子不好,也不願她再生子,便做好了從宗室中過繼子嗣的打算。
當然,只是打算而已。
柳嬋也確實是相信了。
蕭臨這個人,他跟前世的他,有些東西還是相似的。
比如他對子嗣並不在意。
他是個更在意當下如何的人,說白了,就是他在位期間,一心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
後世如何評價也好,後世的子孫也罷。
他很淡。
看的很淡。
也是如此,柳嬋覺得現在自己的心靜下來,也跟蕭臨脫不了關係。
一開始的那些年裡,她是不相信蕭臨會愛自己的,因為在她的想法中,帝王無情,蕭臨更無情。
可後來,她跟蕭臨應當是互相治癒和改變的。
次日一早,錢賢妃倒是派人傳了話來,說是她想明白了。
玉敏長大了。
她有了自己的想法,當母妃的管不了太多,只說讓柳嬋幫著能看顧些。
錢賢妃也用自己的法子表示了一番。
送了五萬兩銀子過來。
柳嬋哭笑不得。
玉敏的事情告一段落,蕭臨自然也沒有再想著重用許陽。
很快兩年的時間過去,眾人才驚覺原本差點當了駙馬的許陽,竟是在翰林院一直蹲著。
眾人心裡就有了數。
朝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若是皇上想重用誰的話,翰林院就是個過場,很快就會被放到一些實用的位置上。
對此,許陽硬著頭皮尋了許多關係,都沒有辦法。
他對原因清楚的很,也不敢對外將實話說出來。
一代狀元就這麼銷聲匿跡了。
很快再有一年的話,就會迎來新的狀元,所以狀元這個東西雖稀罕,卻並不缺。
眼下,朝中也有一個被鬧得嗚嗚泱泱的事情。
京城的百里處有座山,山原本是個寨子,現在被一些從尼姑庵裡出來的女子佔山為王,竟是成了朝廷的一大心頭之麻煩。
她們有些是帶著功夫的。
路過的商人不少都被劫持過,許多人紛紛去告到了京城府尹。
京城府尹帶了衙役過去,卻被她們綁到山上威脅一番,又丟了回來。
真是損了名聲又差點沒了命。
“派京城的禁軍過去呢?”有人提議道。
很快有人將這個提議給否了,“京城的禁軍平日裡守衛京城治安還行,他們又沒有作戰的本事,聽說那山上的女賊很是精明,借用地勢弄的易守難攻,他們更攻打不了,不如從附近借用大軍過來,要上五千人,直接碾壓進去。”
人多勢眾,就是這個道理。
“一群烏合之眾的女子,也能值當大軍?”又有人否了意見,“大軍出動,糧草也得配置,勞民傷財,讓百姓怎麼看。”
眾人再次陷入了議論中。
有人提了一,就有人否了一,要提二,很快又有人提了二,又有人否了。
蕭臨端坐於龍椅,聽著他們在底下亂吵吵。
待下了朝,也沒有吵出個一二三四的章程。
向來如此。
不過,蕭臨已經有了主意。
他回了御書房,命人將蕭玉清喊了過來。
“京城外面剿匪的活兒,你要不要去?”蕭臨看著她,“你不是想進朝中歷練,這就是機會。”
別說蕭玉清是個公主,就算她是皇子,也得進朝中歷練。
起碼聽一聽朝臣們都是怎麼吵架的。
蕭玉清果然耳朵豎起來了。
她想都不想就點頭,“兒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