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嬋被送進了玉瓊軒的側屋裡。

按著宮裡的規矩,嬪位才可以住在一軒的正屋,撫養孩子,她不過一個九品的答應,只能住偏屋。

柳嬋倒是不在意這些。

一軒主位也好,一宮主位也罷,她都會一步步走上去。

沒多會兒,皇帝身邊的黃九公公便親自過來了,他身後還帶了丫鬟小翠。

“奴才惦記著小翠是伺候了柳答應一些日子的,特意將她帶了過來。”黃九道。

柳嬋心下歡喜,卻也不表現出來。

她輕聲道了謝。

黃九想了想,客氣道,“柳答應若有什麼需要的,可以隨時跟奴才說一聲。”

“還真有件事。”柳嬋看著他出聲,她猶豫了下,“勞煩黃公公了,我想要一碗避子湯。”

此話一出,黃九愣了下。

他剛才也不過是客氣一句而已,柳答應還真敢要,且要的東西……他做不了主。

待黃九離開後,柳嬋這才看向旁邊的小翠。

小翠紅著眼衝她跪了下來,“柳答應,今日是奴婢沒有照顧好您。”

她說的是宮宴上柳嬋的酒裡被下了藥的事,主子出了問題,一般做奴婢的難逃其咎。

“事情已經這樣了,不必多想。”柳嬋扶她起來,“如今我成了皇上身邊的答應,你可願伺候我?”

小翠趕緊點頭。

她從一開始就對柳嬋有種天然的親近感,好像……好像前世就是柳嬋的婢女一般。

柳嬋心裡也鬆了口氣,她是重生了的,可小翠沒有。

她也怕小翠會不願意離開未央宮,眼下既然小翠願意,說明兩人確實是有這個主僕緣分的。

“小翠這個名字誰給你起的?”柳嬋又問。

“內務府統一分的。”小翠輕聲道。

一般進宮後都摒棄了自己原本的名字,由內務府分配,當然也不是什麼有意義的好名字。

她原本的名字叫珍珠,曾也是父母用心起的。

“那改了吧。”柳嬋想了想,“珍珠無價玉無瑕,以後就喊你珍珠吧,也顯得咱們主僕親近。”

珍珠瞪大了眼,一副驚訝的模樣。

她的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多謝小主賜名。”

柳嬋給她遞了個帕子,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當然……她是知道珍珠本名的。

不多時,太醫院的小藥童送來了一包配好的草藥,“王院使說,入口的藥三分毒性,柳答應喝下這服藥後,定要多喝些水。”

珍珠道了謝,去給她熬了喝下不提。

對於太后的生辰宴上起的這一場風波,宮人們竊竊私語,卻沒有人敢拿在明面上說。

宮裡多了一個小小的九品答應,也算不得大事。

唯一值得說道的是,這個答應是太后和貴妃的孃家出來的,乃是靜貴妃的妹妹。

一連過了幾日,宮裡倒是安穩了下來。

這天傍晚。

蕭臨批完小山高的奏摺,習慣性到御花園裡走走。

黃九則是提前吩咐貓房放了幾隻貓出來。

“那個是柳氏護著的?”蕭臨突然問了句。

貓房裡守著的太監立刻尋了那隻大橘貓過來,恭敬地抱到胸前,上前給他看,“皇上,正是這隻。”

“柳氏這兩日如何?”蕭臨盯著那大橘貓開口。

這話自然不是問的一隻貓,旁邊的黃九思索後,輕聲道,“據奴才所知,柳答應已經好幾日沒出過屋門了,她……”

後半句還沒說完,就見自家主子豁然站了起來,大步便往前走了。

黃九趕緊跟上。

不出半刻鐘,蕭臨站在了玉瓊軒的門口,他猶豫了下,到底是邁了進去。

這會兒,珍珠正小心翼翼地給倚在貴妃榻上睡著的柳嬋蓋了毯子。

儘管屋裡燃著銀絲炭,可柳嬋的位份擺在這,也不敢用的太多,屋裡到底是涼颼颼的。

“她睡覺睡得格外多嗎?”一道略帶威嚴的聲音自珍珠身後響了起來。

珍珠回頭,嚇了一跳的同時趕緊跪下,“奴婢見過皇上。”

“起來回話。”蕭臨的目光落在睡得似乎並不踏實的柳嬋的小臉上,只見她時不時皺了眉頭,偶爾抽泣兩聲。

珍珠老老實實站好,“回皇上的話,小主這幾日多是在昏昏欲睡,吃飯也沒什麼胃口,她……”

猶豫了下,又道,“她心情不太好。”

原以為出宮後就能歡歡喜喜的嫁人,可沒想到橫遭變故,任誰都不可能一下子轉變過來的。

除非一開始就算計著進宮。

蕭臨也想到了這點,他從不主動強迫女子入宮,旁人若是進來,都是自願的。

眼前這個是唯一一個被迫的。

想起那日在壽安宮裡她明明中了藥,寧可傷害自己,也要拼命自救的堅毅模樣,他心裡閃過一絲憐惜。

“閒來無事的時候,多陪她說說話。”蕭臨依舊冷聲。

還沒等珍珠應聲,他就突然俯了身子,長臂從柳嬋細嫩的脖頸處穿過,將她打橫抱起,往床邊走去。

行動中,柳嬋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

她黑漆漆的長髮散開,眉眼間粉黛不施,甚是嬌俏,也許是這兩日消瘦了些,她身上的衣服也寬大了幾分,一股女子身上獨有的體香若隱若現地傳入蕭臨的鼻間。

蕭臨將她輕輕放在床上時,就覺得渾身繃了一瞬,腦海裡就浮現了那日她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嬌媚模樣。

他勉強將自己的思緒收了回來,抽離了手,就要離開。

“嗯……”柳嬋皺了眉頭,忽然抓住了他的衣服,眼睛卻是未曾睜開,“別走,別走。”

她喃喃出聲,“姐夫救我。”

蕭臨心裡莫名一動,有些移不開腳,竟是鬼使神差地坐在了床邊,反握住了她的小手,“朕在呢。”

“姐姐怎麼能這麼對我!”柳嬋突然又抽噎了起來,“姐夫,姐夫……”

“朕在。”蕭臨皺了眉頭,將她半摟入懷。

“皇上。”珍珠在旁邊想了想替柳嬋解釋,“每日一到傍晚,小主就睡得格外不踏實,好幾次都是哭嚷著醒過來,甚是可憐。”

蕭臨沒接她的話。

許是他將其抱在懷裡有了安全感的緣故,柳嬋雖是又抽泣了幾聲,卻也能漸漸安靜下來。

“黃九。”蕭臨想起孟洵的招供,目光冷的厲害,“查出依蘭花的來歷了嗎?”

黃九低著頭恭敬道,“據花房那邊的人說,是靜貴妃身邊的春兒姑娘吩咐花房給柳答應送去的依蘭花,奴才還問了針線局的人,柳答應那日沾了花粉的衣服,也是春兒姑娘取回來的。”

說完,他想了想問道,“春兒現在在浣衣坊中,奴才派人叫她過來?”

事情已經很明朗了,再問春兒的話,也不過是供出靜貴妃來。

可皇上眼下是不可能動了靜貴妃這個棋子的。

果然,蕭臨再次低頭看向懷裡的人兒,胳膊稍用了力。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