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以後這種小事,你說的時候不要大喘氣行不行?”

“你說……這是小事?”

顧沉西臉色緊繃、眉心皺起,手裡拿著筆在周衡遞過來的檔案上無意識地亂寫。

上一次他出現這麼不耐的表情之後,幾個暗地裡給深空矩陣使絆子的競爭對手隔天就相繼爆出醜聞,再沒了翻身的機會。

高管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家總裁接下來還會有什麼雷霆動作。

林淺這邊得到的卻是危機解除的訊號,她語調輕快,“我還有事,先掛了。”

“林淺。”

聽筒裡傳來的聲音像一句野獸發怒前的低聲嘶吼。

“如果這是小事,那什麼是大事?非得要我親眼看見你們脫光了衣服抱在一起才是大事?”

這是作為下屬能聽的話嗎?

抱著一沓會議材料準備彙報工作的各崗位經理都愣了。

周衡大力地清嗓子,“咳咳咳、咳咳!!顧總?”

顧沉西抬眸,“咳不出來就嚥下去,咽不下去就滾出去。”

顧總髮火了。

每個深空矩陣的員工都知道這五個字是堪比地震級的威力。

這種災難,人活著的時候基本不會來,來一次基本就活不成。

房間內瞬間安靜了下來,會議室裡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就連正在續水的行政也維持著彎腰握著水壺的動作一動不動。

所有人都像是在課堂上怕跟正在點名的老師對上視線的學生,只恨自己不能變成一張紙片夾進書頁裡。

只有林淺一邊哼著歌一邊給雪糕做臀部清理動作,“和別的男人抱在一起就算是大事了?那我要跟你說,我已經懷了裴硯舟的孩子,你會爆炸嗎?”

顧沉西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你可以試試。”

只要是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出這是一句明晃晃的威脅。

林淺歡快應聲,“好呀,到時候來請你喝滿月酒。”

電話“啪”的一聲被結束通話。

顧沉西轉頭看著一屋子的人,一屋子的人也看著他。

周衡本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好心態率先開了口,“之前公司被您叫停的團播業務線財報出來了,請您過目。”

要不說人能幹到總助的位置,這種時候也敢說話?

所有人看周衡的目光裡都多了三分敬佩、五分畏懼,還有兩分看好戲。

顧沉西皺眉,“叫停的事情取消,公司現在正是發展的關鍵時期,不能給光啟放水。”

一週前,就是在這間會議室裡,顧沉西咬牙切齒地說同行間的競爭不可取,相互合作才是深空矩陣未來的主線。

周衡:“顧總,那團播的事情?”

“繼續,還要加大投資。”顧沉西對著團播業務線的負責人,“去把卡卡叫來。”

被心情不佳的老師點到名的第一個倒黴蛋出現了。

這位負責人不停地擦著像顆滷蛋一樣光溜溜的頭,嘴裡呢喃,眼睛亂瞟。

“這個……那個卡……”

顧沉西:“是讓你叫卡卡,沒讓你卡。”

這顆滷蛋看上去更加溼潤了,“顧總,我是想說,卡卡……卡卡她今天已經離職了。”

“誰批准的,誰允許了?”

周衡:“您批准的,您允許了,剛剛您籤的這份檔案就是。”

顧沉西緩慢抬頭,“你不說話沒人以為你是啞巴。”

周衡用手在嘴邊做了個拉鍊的動作,像只馬一樣低頭小小聲,“嘚、嘚嘚。”

明天就是週末,林淺提前把思思轉移回了城郊別墅,雖然她清楚,顧沉西肯定已經知道思思不住在這裡了,但沒捅破這層窗戶紙之前,表面工作還是要做好。

小孩子碰到不一樣的環境都會格外的興奮,雖然只是換了個地點,她還是拉著媽媽玩到凌晨才睡著。

第二天一大早,林淺剛扒開眼皮就聽到了門鈴聲,她迷瞪著眼走到客廳,看見臉色鐵青的顧沉西牽著略顯緊張的小夕。

林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看看時間,“怎麼來這麼早,你早上不用游泳、健身、吃早餐處理公務嗎?”

顧沉西:“在你睡覺的時候,這一切我都已經幹完了。”

“這怎麼都是些補氣血的東西?”李阿姨提著顧沉西帶來的大包小包,自言自語地往廚房走。

林淺沒理會顧沉西的陰陽怪氣,衝著小夕招招手,“過來。”

“領導好!”小夕挺直了腰桿,聲音洪亮。

“很懂事嘛。”林淺把一盒新的小火車玩具遞過去,“你妹妹的是黃色的,給你買的是粉色的,以後你們倆就不用搶了。”

“謝謝領導!”

小夕抱在懷裡,胖乎乎的笑臉貼上去蹭了又蹭,“我最喜歡這個顏色了,可是奶奶跟我說,男子漢不能喜歡這麼娘們唧唧的顏色。”

“性別不由喜歡的顏色決定,只由你的生物特徵決定,除此以外標準,好聽的不好聽的,都是歧視的一種。”

林淺拍拍小夕的頭,“不過我倒是沒料到,上次那件事之後,你居然能學乖這麼多,還是很識時務的。”

小夕咬著嘴唇,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從褲兜裡掏出了一百塊錢。

林淺盯著他這隻胖乎乎的小手,手心裡的汗把錢都漬得起了皺。

“你這個意思是?”

“這是保護費。”

“從哪裡學來的這一套,再說了,想請我出馬,這點可不夠。”

“那領導……要多少才行?”

林淺蹲下,“學校裡有人欺負你嗎?”

小夕點點頭,“班裡有幾個同學總是嘲笑我,我跟奶奶說了,然後他們就幫我轉了班級,每次去上課還有幾個保鏢跟著,然後就再也沒人跟我玩兒了……”

“那你想怎麼做?”

“我想請你……假裝是我媽媽接我放學,這樣就沒有同學再敢嘲笑我是沒媽的孩子了!”

林淺把小夕攬進懷裡,小夕就這麼仍由林淺抱著,一動不動。

“這種事情讓你難受了很久吧,不過我還以為你一直很討厭我。”

小夕站直了身體,用力地用手背擦掉眼淚。

“我那樣做是因為想要你生氣,然後像我們老師一樣,說要請家長告給我媽媽,我覺得家裡只有像你這麼暴脾氣的人才能做到這件事。”

人啊,果然是沒辦法偽裝自己的本性的,居然連這麼屁大點的孩子都看出來了。

她正打算自嘲兩句,小夕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聲音裡含著濃重的哭腔。

“這樣,我可能就能見到她了……我好想媽媽。”

林淺抬頭看了眼顧沉西,“思思可能已經醒了,你去看看她吧。”

見他走遠,林淺才附在小夕的耳邊,“要不要我真的帶你去找媽媽?”

小夕的眼睛一下子都放了光,“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