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那是劍劃過空中太快發出的呼嘯聲。

林平之瞪大了雙眼,震驚地看著場上的父親,腦海中不時閃過《辟邪劍法》裡的招式名對應。

“流星趕月,花開見佛……”

一招招劍法從父親手中施出。

只見林震南手中的長劍如同一條銀蛇,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凌厲的弧線,劍光閃爍間,彷彿有無數流星墜落,又似一朵朵蓮花在虛空中綻放。

空氣中傳來“嗤嗤”的破空聲,那是劍鋒切割空氣所發出的聲響。

空氣中,無色的氣流開始翻湧,那是空氣被高速切割後形成的紊流,猶如隱匿在虛空中的暗流,彰顯著這劍法的強大威力。

林平之滿心疑惑。

他再清楚不過父親原本的武功水準,從前自己還天真地以為父親是江湖一流高手,可經歷福威鏢局那場變故後,他才明白,父親的實力甚至不敵青城派的普通弟子。

但眼前所見,父親此刻展現出的武功,已然不在餘滄海之下,單論劍速,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莫非……

林平之看著師父太淵,露出探尋之色。

林震南舞劍完畢,收劍而立,臉上帶著自信與得意的笑容,看著兒子震驚的表情,心中頗為滿足。

“怎麼樣,平之?”

語氣盎然,這是在擁有真正的武力自信才會形成的心態。

“爹,你的武功?”

“哈哈!這還多虧了太淵道長,勞道長費神,幫為父打通了奇經八脈,現在為父也真正算得上是掌門一級的人物了!”

想到這裡,林震南心頭不由得還是澎湃不已。真正擁有這身武功之後,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麼的可笑,也是多麼的危險!

聽聞這個訊息,林平之先是一喜,再是一憂。

喜的是自己父親武功大進,憂的也是這個。

林平之聽師父說過,習武修身最好一步一個腳印,走得越踏實,根基就打得越牢。只有細細品味每一階段的體悟,並轉化為自己的底蘊見識,才能攀登武道高峰。

一步登天不是什麼好事!

特別是像這種被別人強行打通渾身經脈,雖然短時間內可以武功大進,但已經喪失了前進的可能。經脈沒有細細溫養,肉身沒有深刻打磨,根本不能做到完美控制自己身上每一分的力道。

像是父親林震南施展劍法時,看起來劍光嚯嚯,風聲赫赫,在普通的江湖人夜裡已是劍法超群,若是換成以前的林平之亦會如此認為。

但現在經過太淵細心調教三月後,林平之已經知道“大音希聲”的道理。

《道德經》裡說道: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劍身刺破空氣的阻礙,劍罡同流,是很強;但更厲害的是把握每一毫的力道,使得劍在穿過空氣時,氣流不再是阻礙,反而是助力,這樣就不會發出破空聲。

當然,對於林平之自己來說,別說是“大音希聲”了,目前連“劍罡同流”都做不到,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開拓自己的見識。

而且,他聽師父說過,像是這種被別人強行提升修為的人,幾乎都是傷到了根基了的,之後除非是天資絕倫之輩,否則要在前進一步,難,難,難!

而自己父親的資質,呃……一言難盡!

“那爹,你以後的武功……”林平之想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口又不知說些什麼。

“平之,為父知道你的意思,太淵道長在幫我通脈時就有言在先。”

林震南正了正神情,道,“為父蹉跎幾十年,武功一直停滯不前,在江湖上也不過是三流的人物,以為父的天賦本來這一輩子可能都達不到如此成就。”

說到這裡,林震南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他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鄭重道:“平之,為父已經知足了。你得太淵道長青睞,拜入他門下,這是你的機緣。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勤學苦練,切莫辜負。”

“為父回去重整好鏢局的生意後,會派人陸續送來你的修行物資,現在太淵道長幫助為父提升了武功,你也不必再有後顧之憂了。”

林平之重重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爹,您放心,平之一定不會讓您和師父失望!”

林震南欣慰地笑了笑,隨即轉身看向太淵,深深一揖道:“道長,林某多謝您的相助,平之就拜託您了。”

太淵微微點頭,淡然道:“林總鏢頭不必多禮。平之心性不錯,只要他肯用功,未來必定有一番成就。”

林震南聞言,心中大定,隨即與林平之告別,帶著夫人踏上了回福州的路。

林平之目送父母離去。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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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臺階上,太淵負手而立。

看著林平之和其父母依依不捨之樣,心中淡然。

微風無起,波瀾不興。

噔噔。

伴隨著略微急切的腳步聲,一麻衣小廝跑來,一拱手。

“太淵道長,山長有請。”

小廝態度非常恭敬。

不僅是因為他見識過太淵的如仙人般的武功,還因為他曾聽聞山長朱洵朱老先生私底下讚歎這位道長博識洽聞,學貫天人。

而且如此出彩的人物對他們這些下人也並沒有歧視鄙夷,反而是對待常人一樣。卻不知就是這種一視同仁的姿態,才更能打動這些從出生以來就被使喚的下人。

是以雖然太淵才來了不久,但紫陽書院上下沒有一個不對這位道長有好感的。

太淵輕聲問道:“朱老先生找貧道什麼事,你可知道?”

小廝說道:“是山長一位好友的後輩前來拜訪,故山長請道長同行。”

太淵道:“原來如此,可知是何人?”

小廝道:“聽山長說是當朝禮部尚書,王華王尚書家的公子和其夫人。”

太淵邊走邊問,小廝亦步亦趨。

“可知這位公子姓甚名誰,能得朱老先生看著。想來定有過人之處。”

小廝答道:“這位公子名喚王守仁。”

太淵腳步一頓。

原本淡然的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太淵猛地盯著小廝,一字一頓的道:“你說,他叫,王——守——仁?”

小廝一下子感受到了一股壓抑的氣息,身形顫顫,道:“是……是的。”

太淵見狀立馬收回了自己的氣勢,繼續向著內堂走去。

心裡卻很不平靜。

王守仁!

會是他嗎?

太淵帶著期盼之意想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