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游龍當歸海

【咳！應該是這麼用的吧～】

布林法特那熟悉的聲音從音貝里傳出，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奧西還是愣了一下。

“布林法特大叔……”

【哈哈～沒想到老子居然有一天會有留遺書的想法，額……或者叫遺言更合適？】

【嘛～算了，反正聽起來都不是什麼吉利的詞兒。】

音貝里的聲音和後期布林法特沙啞的聲音有些差別，多了幾分中氣……奧西猜測這應該是他很久以前就已經錄好的。

【不過幸好有這玩意，要不然讓老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寫那還真是難為老子了。】

【唔～話說這玩意應該已經開始在錄著了吧？】

聽到對方那一如既往不怎麼著調的聲音，奧西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真是的，明明當初叫你和甚平他們一起去學認字，你這傢伙非好面子不肯去。”

“結果每次看報紙的時候還要找我讀給你聽……”

【哈哈！聽到這奧西你這小鬼應該開始吐槽老子了吧……話說‘吐槽’應該是這麼用的吧？】

【你這小傢伙總是會從嘴裡蹦出這些奇奇怪怪的詞兒，明明剛到百獸的時候連話都講不利索。】

“……”

“？”

本來等著想聽布林法特要交代什麼後事的奧西見對方沒說兩句，然後突然就將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不由閉上了嘴。

【嘿～你不用奇怪，奧西。畢竟按照安排，如果我真出了意外那這東西應該就會交到你手上。】

【倒不如說當你聽到這些話的時候老子應該已經掛了吧～】

“……”

“知道你還笑得這麼開心……”

奧西對著錄音吐槽著，彷彿如像以前那般在和布林法特面對面對話。

【而為了防止哪一天突然掛了，老子就想著提前留下點話，免得沒機會說出口。】

【畢竟幹我們這行的誰都不能保證明天還能活著。】

【所以，萬一真的到了那一天……】

【……】

說到這，音貝里的聲音突然停頓了好一會。

布林法特沉默著，似乎是在思考該用什麼樣的措辭。

“……”

“嗯？怎麼沒下文了？”

“難道是出問題了？”

良久之後，就在奧西以為音貝壞了，準備拿起來敲一敲的時候，布林法特終於又開口了。

他的語氣不再吊兒郎當，或許在沉默的這段時間他想了很多安慰的話，但最終只是簡單的一句話……

【奧西，別難過。】

“……”

奧西舉起的手臂定住了。

布林法特的聲音很輕，帶著以前從未有過的溫柔。

而僅僅這一句話，便讓女孩的視線變模糊。

布林法特平靜的聲音繼續從音貝里流出，只不過語調變得低沉，可以很明顯聽出他此時的認真。

【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的，所以，不用為我感到難過。】

“大叔，我……”

奧西的手微微握緊，牙齒輕輕咬住下唇。

[怎麼可能不難過啊。]

【我本來就是一個平凡的魚人，平凡地長大，平凡地出海，平凡地成為一名海賊。】

【我知道的，我和你們不一樣。凱多老大，燼，還有你們……你們以後註定都是能夠一飛沖天的人物，能在大海上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時代。】

【而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說實話，這輩子能夠和你們這樣的人有所交集，真的是我的榮幸。】

“……笨蛋，你在說什麼啊～”

“你從來都不是什麼可有可無的人。”

奧西的嘴唇輕顫，聲音有些沙啞。

對她來說，布林代特是除了拉和歐貝之外，在這個世界最親近的人，是一直如長輩般陪伴著她的人。

她高興時，對方會陪她一起笑；她難過時，對方會蹲下來安慰；她迷茫時，對方會陪她一起迷茫……

布林法特也許像他自己所說的，只是個普通的魚人海賊……但在奧西心中，他卻是屈指可數的重要之人。

……

錄音還在繼續，布林法特在隨意地說完自己後，開始談到了奧西。

【嘛～這麼說可能有些自大了，但我留下這段錄音其實主要還是因為放心不下你，奧西。】

“……”

“囉嗦，本大爺可沒什麼要讓你操心的……”

“明明……你這傢伙連自己都沒照好……”

握緊手上的音貝，奧西的聲音有些顫抖。

而布林法特卻聽不到她的反駁，只是接著自己的話往下說：

【畢竟其他人也輪不到我來操心。】

【你姐姐不用說，她比我們所有人看得都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操心。】

【至於歐貝那個小鬼，她總是躲在實驗室，平時也見不到人……而且她整的那些東西我想操心也操不明白。】

【不過想來以她那耐得住寂寞的性子，也不會有問題。】

“哼~她可沒那麼了不起。”

提起歐貝，奧西還是下意識地嘴了一句。

【只有你，奧西。】

【你這丫頭雖然看起來和我們這些大老粗一樣整天大大咧咧的，但我知道你的心思比誰都細膩敏感。】

說到這，布林法特的聲音放空，似乎在回憶很久之前的事。

【還記得當初我第一次帶你出海的時候嗎？】

【那次你覺得是自己的失誤而讓船員們白白送命，因此自責不已。之後你為所有跟著你犧牲的弟兄們都立了一塊碑……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為海賊立碑。】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你和我們並不一樣。】

【畢竟我們這些海賊就像是大海上的野狗，而野狗是不需要墓碑的。】

【但你不是，你和我們這些傢伙有著本質的區別……你就像天上的星星，既美麗又閃耀，和我們這些路邊的石頭完全不同。】

【在那之後你逐漸長大，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因此和凱多老大大打了一架。當時你們渾身是血的樣子真的嚇了我一跳。】

【我不知道你們究竟誰對誰錯，畢竟我也是沒什麼主見的人。】

【我覺得凱多老大想建立的那個以武力決定地位的世界還不錯，所以沒想那麼多就跟著他走了。】

【但後來我又覺得他的想法太過偏執，應該還有更好的答案，可惜我太笨想不到。】

“這還用想，明顯就是那個只會用武力的大猩猩錯了啊。本大爺怎麼可能錯……”

奧西癟著嘴，依舊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

“不過你們這些傢伙肯定都贊同那個只會掄大棒的傢伙吧……”

【所以我想說的是，如果奧西你覺得你的想法是對的，那就堅持下去吧。不要在意凱多老大或者別的什麼人他們的否定。】

“欸？”

【這片大海上大多數的都是像我一樣，只能隨波逐流的人。而像你和凱多老大這樣有自己的主見是很了不起的事，也只有你們這樣的人才能成為大海上的主角。】

他的語氣逐漸昂揚向上……

【你是註定翱翔在天空中的巨龍，不應該被任何東西束縛。】

【自由地去做你任何你想做的事吧，大叔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

布林法特說到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帶著毫不掩飾的自豪：

【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棒的，我永遠以你為驕傲。】

“……”

“笨蛋……”

雙手捧著已經不再發出聲音的音貝，奧西低著頭，赤紅的長髮落垂落讓人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

“不用你說，能認識小爺足夠你驕傲到下輩子了。”

“你在那邊就睜大那雙魚眼好好欣賞本大爺的英姿吧……”

奧西的聲音有些哽咽，聲線也有著明顯的顫抖變形。

【啊！還有～】

？！

本來打算悄悄抹小珍珠的奧西被這突然的回馬槍嚇得一激靈，差點將手裡的音貝給丟出去。

本來那淡淡的傷感氛圍也整段垮掉。

“你這牛頭混蛋，還有什麼就不能一口氣說出來嗎？這是留遺言還是擠牙膏啊？”

眼淚被硬生生憋回去，奧西咬著牙吐槽道。

而布林法特似乎也不打算在傷感中就這麼結束，只見他的語調重新變得輕快，甚至有些調侃的意味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把你那個動不動就‘小爺大爺’的口癖改一下就更好了。】

【也別老惦記你那套背心長褲了，學著稍微打理一下自己的形象吧。】

【不說像你姐姐那樣，但至少別像跟我們一樣像個糙漢似的。】

“要你寡，爺爺我想怎麼穿就這麼穿！”

“我不光要背心長褲，我還要披披風，還要穿紅配綠，穿黃配紫！”

奧西開始磁場抗議。

【畢竟你這小鬼長得這麼漂亮，要是再稍微打扮一下，肯定能讓整片大海都為你傾倒的。】

【嘿嘿～老子這些年可是一直在外面吹噓，說我們家奧西論美貌是絕對不輸傳說中的人魚公主，老子可不想在下面還被人說吹牛。】

“……”

“哼～”

……

【好了。】

【我這一生該經歷的風浪都已經歷過了，該享受的也享受了，該看的風景也都看過了……尤其是在最後還能遇見你們，我已經很滿足了。】

【所以，不用為我難過。】

【我死之後，也不用搞什麼葬禮，我們魚人是大海之子，直接把我的遺體放回海里就行了。】

【拉怎麼說的來著——游龍當歸海……我這條游魚也應該要到回到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