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啼哭

米恩死了。

他那在【召雷彈】毀傷下所殘留的最後一絲靈魂在此刻崩潰消散，伴隨著肉體一起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奧西低垂著眼眸，平靜地看著這一幕。

面對生命在眼前逝去，她這一次沒有再如往常那般多愁善感，而是很自然地就這麼接受了。

五百零三人，五百零三個靈魂……這其中有一些是罪大惡極，死有餘辜的；有一些是私德有虧，但罪不至死的；還有一些則是完完全全的無辜之人。

比如那些天龍人手下的奴隸，雖然他們大多早已有了死志，在心中渴望著死亡帶給他們解脫。

但他們本人的意願是一回事，真正動手殺死他們又是一回事了。

奧西這一次毫無疑問是因為布林法特的死亡而遷怒到了他們。

明明以她的力量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明明可以不用波及到他們，明明他們和這件事毫無關係……但奧西卻選擇了遵從自己的內心。

她需要宣洩。

她不是絕對理性的冰冷神明，她也有自己的感情，也需要釋放自己。

不去想什麼tm的有的沒的，她就是要將心中那壓抑的悲傷與怒火通通宣洩出來口牙！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殺死他！]

[為什麼他會死！]

[既然他死了，那你們所有人就全部下去給他陪葬口巴！]

說是被憤怒衝昏頭腦也好，說是有意拋棄理智也好，……總之這一次奧西毫不顧忌地將心中的憤怒與痛苦以一種無差別攻擊的方式宣洩出來，將死亡平等地帶給了在場的所有人。

“呼……”

“呵～”

“也許就像拉姐說的那樣，我之所以重視生命並非因為生命本身的珍貴與獨一無二……”

“我只是討厭見到死亡而已。”

奧西自嘲了一番，旋即閉上眼睛。

周圍的大海在此刻難得地安靜下來，既沒有海風，也沒有海浪，整片海域聽不到一點聲音。

奧西也難得地沉浸在這片刻的安寧當中。

與普通的死亡不同，經過【召雷彈】審判後的靈魂會完全崩解，不會有何殘留，因此奧西這一次沒有像以往那樣感受到靈魂步入冥界前的種種情緒。

說實話，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畢竟人死前的情緒爆發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強烈的一次，這種像是那種擴音喇叭在你耳邊喊的情況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

而這次就很安靜。

或許，死亡本身就應該是靜謐的。

……

在原地默默站了三分鐘後，奧西終於重新睜開了雙眼。

她看向腳下的海面，想要去找回布林法特的遺體。

她應該這樣做的，但卻遲遲沒有勇氣去挪動腳步。

她再一次地想要逃避，逃避自己所厭惡和恐懼的死亡。

或者說，第一次做出覺悟所要直面的便是直面如親人一般的布林法特的死亡，這對她來說屬實是有些太殘酷了。

她不敢去想象那張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眼前失去生機的模樣。

他的樣貌，他的聲音，他所說過的話，關於他所有的記憶清晰地印刻在奧西的腦海中……彷彿只要沒見到對方的遺體，那他就能一直活在她的記憶中一樣。

但這是行不通的，其他人也許能夠這樣欺騙自己，但奧西不行。

冥神的權能是絕對的，也是殘酷的。

無論如何地自我欺騙，無論如何地想要去去否認，但當對方的靈魂出現在冥界的那一刻，對方已經死亡的事實都已經無可辯駁。

布林法特已經死了。

“呼～”

捂著胸口，感受著核心的顫動，奧西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她不能讓布林法特失望……她，不會再逃避了。

……

砰！

嘩啦！！！

下定決心奧西直接潛入深海之中，想要將布林法特的遺體找回然後帶回芬里爾安葬。

她不能讓對方像其他無依無靠孤身一人的海賊那樣，死後連一塊墓碑都沒有。

[應該就在這片海域的下面。]

奧西看著前方漆黑幽暗的深海，回想著對方迴歸冥界前靈魂最後所在的位置。

但海面下的海流混亂且無序，奧西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布林法特。

他的遺體早已經被海流給帶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甚至可能被什麼不知名的海獸給吞食了。

失去了靈魂的軀殼就是一具死物，奧西只得一點一點憑運氣去尋找。

幽暗的海水並不能阻隔奧西的視野，強大的水壓也直接被她無視，奧西的見聞色霸氣全開，同時那雙微微發光的燦金色眸子也在不斷四處搜尋著……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三十分鐘！

一個小時！

三個小時！

太陽逐漸沉入到地平線下，世界開始被黑暗籠罩，點點星光倒映在海面上……

時間已經過去不知多久了，但奧西始終沒能搜尋到記憶中的那道身影。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為什麼哪裡都找不到！]

[可惡，你到底在哪兒啊，大叔！]

[都這個時候了就別藏了！]

……

終於，在第二天的太陽快要升起的時候，在已經不知道多少米深的海底，奧西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能量波動。

[這個感覺是……]

轟！

神力爆發！

終於找到一絲線索的奧西毫不猶豫向著那個方向衝了過去。

強大的水壓彷彿不存在一般，奧西身周的海水立刻被排開形成一個空腔。

緊接著她如同一道紅色的流光劃過漆黑如墨的海底，速度竟是不比在空中慢上絲毫！

[在那裡！]

[就在那裡！]

一抹淡金色光芒出現在奧西的視野當中，哪怕光芒已經微弱到接近透明，但在這不見一點光亮的深海當中卻顯得如此耀眼。

……

嘭！

嘩啦！

一道自海底而來的身影衝破海面，掀起的浪花打破了這拂曉即將結束前的最後一刻寧靜。

幾隻早起的海鳥在空中盤旋著，正在做捕魚前的準備，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給嚇得“啊啊~”亂叫，慌忙扇著翅膀逃離……

“……”

奧西站在海面上，緋紅的眸子低垂著，一言不發地看著懷裡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東西’。

黎明已至，在天與海的交界處，一抹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光芒終於刺破黑暗。

金色的陽光灑在沉寂了一晚的海面上，同時也照在了奧西的懷裡……那是一個嬰兒。

一個沒有襁褓，赤條條地蜷縮著，懷裡還緊緊抱著一枚金色的羽毛和一個小巧貝殼的嬰兒。

初晨的陽光是如此溫柔，就如同一隻手，輕柔地撫摸著嬰兒的臉頰，為其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奧西見此，同樣也伸出手，在嬰兒的臉頰上輕輕拂過。

她的動作很輕柔，也很小心，但或許是因為陽光的刺激或是察覺到了環境的改變，原本熟睡的嬰兒突然睜開了眼睛。

嬰兒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和奧西的眼睛很像，但眼神要深一些。

兩雙差不多大的眼睛彼此對視著，緊接著一聲稚嫩的啼哭聲便再一次打破了海面上的寧靜。

“哇~哇嗚~”

新的一天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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