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折玉劍眉一挑,循聲望去。

李寒煙衝他輕輕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擔憂。

她在擔心他。

陸折玉本來低落的心情莫名其妙就好了起來,遞給李寒煙一個安撫的眼神,用劍柄磕在赤那腦後,將人打暈塞進麻袋。

“你放心,我有分寸。”

他快速地跟李寒煙交代一句,扛起麻袋快步走出房門。

邁過門檻時,腳步一頓,又回頭道:

“我帶他出來太久會獄卒會起疑心,等我把人送回去,再細細同你解釋。”

“這是雪蓯蓉,收好。”

他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站在門口拋給李寒煙。

李寒煙連忙伸手接住,大聲應:

“誒,好。”

陸折玉的唇角抑制不住上揚的趨勢,這才放心出門。

——

芳草沒看住陸塵和陸姮翻窗,正垂頭喪氣要進屋給娘子請罪,迎面卻撞上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

“芸娘!娘子果真把你帶回來了!”

芳芸輕“噓”一聲,眼裡熊熊燃燒著掩飾不住的八卦之火,拽住芳草的手咬耳朵。

“陸世子從王府搬出來跟娘子住了?”

芳草愣愣地咬著指甲,猶豫道:

“也不算吧,就是晚上會過來看幾個孩子……”

她說著說著也有些不自信,陸塵和陸姮都不待見陸世子,李瑤更是在娘子身邊整日昏睡,陸世子巴巴跑過來,能看到什麼啊?

芳芸壞笑著拍一下芳草的手:

“傻子,陸世子肯定是衝著娘子來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是過來人,我懂,陸世子看咱們娘子的眼神絕對不清白。”

芳草皺著眉:

“可是陸世子根本不讓娘子碰他,那天在街上,他一下子就把娘子推開了。”

“娘子哭得可傷心了,他都不哄,就任由娘子哭。”

芳芸驚訝地“啊”了一聲。

“還有這種事?”

自己在牢中不過是抱了抱娘子,陸世子那雙眼都恨不得把她的皮給凌遲剝下,明明就是在意到了極致才會醋意大發啊。

怎麼會對娘子的身體沒有一點想法。

芳草扯扯芳芸的袖子:

“你別在娘子跟前胡說,陸世子不是普通人,高門大戶的郎君從小就會演戲,跟那見到你就找不到北的小夫郎可不一樣,誰知道他的眼神是真是假。”

“坊間不是都在傳,他與端和長公主情投意合緣定三生嗎?娘子覺得,他恐怕是為了長公主刻意避嫌呢。”

“便是還有一絲舊情,長公主定是要進門做正妃,難不成讓咱們娘子上趕著給陸世子當妾室?”

芳芸瞪大眼睛,拼命搖頭:

“當妾不行,絕對不行。”

芳草點點頭,繼續道:

“娘子只是為了小小姐的病才繼續應付陸世子,等小小姐的病治好了,我們還是要回南都的。”

芳芸悻悻地嗯了一聲,靠在芳草肩膀上。

“娘子真的不願留在京城?你們都去了南邊,就剩我一個人在這裡守著,好寂寞的。”

芳草戳戳她的額頭,小聲道:

“你有心心念唸的好夫君陪著,寂寞什麼?”

“咱們家夫人和老爺都在南邊,李家的案子不能平反,娘子哪能自己安心留下。”

芳芸哀嘆一聲:

“平反冤案談何容易,老爺犯的是謀逆案,誰敢往皇帝跟前觸這個眉頭?”

芳草抿了抿唇:

“娘子心中自有謀劃,你只管在京中多多地給娘子掙錢,等到咱們的銀子能堆到天上了,自有人會願意為咱們開這個口。”

芳芸立刻點頭:

“這個你放心,娘子都把明月樓的股分給了我,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可能不上心的。”

“死丫頭,剛剛還趴在我懷裡哭著喊疼,怎麼現在倒是有力氣下床找芳草嘮閒篇了?”

李寒煙小懲大戒,罰了陸塵和陸姮面壁思過一盞茶的時間,自己抱著李瑤走出來,點點芳芸的肩膀。

芳芸立刻抱住她家娘子的手臂,遞上一張粉紫色的拜帖。

“明月樓還被封著,娘子帶我在身邊養傷,我總不能幹坐著吃白飯,便攬了給娘子送信的活計。”

芳芸笑鬧夠了,說起正事,她便站直了身子,肅著臉認真看向李寒煙:

“有張拜帖送到了明月樓,夥計們不敢做主,快馬給我送了過來。送拜帖的是個鼻孔朝著天上噴的華服嬤嬤,指名道姓要見明月樓主李娘子和幾個小主子。”

李寒煙心下一緊。

“娘子放心,收帖子的小丫頭機靈,已經有理有據地把人罵走了,一時半會兒不敢再上門,只是這拜帖……”

李寒煙凝眉,見蠟封上是熟悉的海棠花紋樣,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開啟來看,果然,開頭便是一個大大的“陸”字。

她一目十行地掃過去,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招招手,示意芳芸和芳草跟她一起看:

“你們說,陸府的家宴,怎麼會想起來請我一個外人?”

陸府青棠院中的垂絲海棠是京中一絕,年年會與親眷開宴共賞。

蔡氏是愛花惜花之人,向來不肯隨意邀人赴宴,從前李家與陸府住隔壁,都沒收到過她的帖子,每每只能隔牆遙望,聊慰春心。

今日是抽什麼風,竟把邀請帖送到明月樓去了?

李寒煙捏著粉紫的信封滿腹驚疑。

是發現了她的身份,知道她帶著孩子們回京了,要設鴻門宴引她上門?

若是為此,怎麼又會把拜帖送到明月樓,而非放鹿園呢?

可若是不知道她是罪臣之女李寒煙,單單為了明月樓主李娘子送拜帖,也不像蔡氏的風格啊。

芳芸捏起信紙,湊到鼻尖輕嗅:

“好香……”

李寒煙心念一動,一邊將信紙湊近臉面,一邊深呼吸,果然聞到了一股玉蘭花香。

“看來如今的王府,已是虞錦蘭掌事了呀。”

她捻著信紙思索。

這個弟妹同她前後腳進的陸家門,為著貶低她這個罪臣之女,蔡氏刻意給了她極大的榮寵。

加上她的夫君陸折瀾因為體弱一直留守京中,常年承歡膝下,自是比她更懂討婆母歡心。

李寒煙在陸府近乎被禁足,又很快就被蔡氏尋了理由休棄,與虞錦蘭沒見過幾面,只記得是個弱柳扶風、小鳥依人的柔順女子。

可現如今看來,她竟能從嗜權如命的蔡氏手裡分出管家權,代理陸府一年中最重要的賞花家宴,定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簡單。

芳草擔心地看著李寒煙:

“娘子,咱們去嗎?”

芳芸扯扯李寒煙的袖子,小聲道:

“娘子,那是陸世子的家宴,你去了,合情合理,正好狠狠打一打蔡老婆子的臉。”

“順便也讓宮裡那位死心,明明是自己恨嫁,卻來敗壞陸世子的名聲。”

她還是覺得,娘子和陸世子很合適。

陸世子眼中有情,娘子若是還能做正妃,嫁給他也沒什麼不好。

“便是不去,娘子是不是也跟陸世子知會一聲?”

“咱們什麼都自己扛了,陸世子便更不會心疼娘子。”

“娘子容色傾城,稍微用些手段,把陸世子的心抓緊了,他就不捨得娶公主回來讓娘子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