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芳芸!她是不是瘋了?她有幾個腦袋可以砍,敢認下蓄意行刺公主的重罪?”

李寒煙展開信封,掃了一眼,又急又氣。

“芸娘說,公主遇刺,玄武衛來勢洶洶,卻根本不是衝著抓刺客,而是想把黑鍋扣在咱們明月樓頭上。”

“若是抓不出刺客,樓中眾人,都逃不過嚴刑拷打,最終也是一死,還會連累娘子和沈公子,若是嚴查,連李家的事都要被重新翻出來。”

芳草眼淚汪汪,六神無主,抓住李寒煙的手。

“娘子,芸孃的脾氣你知道,我勸不住她,只能眼看著她跟玄武衛的人走了。”

“她還讓我回來勸娘子,不要救她,玄武衛給公主出了氣,便不會對明月樓揪著不放。”

“娘子與沈公子之前詐死到南都,身份經不起大理寺詳查,一旦被發現戶籍造假,便是無罪也成了有罪。”

春風拂面,李寒煙卻覺得自己的血液在慢慢變涼。

前世夢中並無公主遇刺一案。

自己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卻讓芳芸更快地送命。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李寒煙抓緊芳草的手,安撫地拍了拍:

“芳草,明日,你在家幫我照看瑤兒,告訴塵兒和姮兒我出門轉轉生意,讓他們別擔心。”

“你放心,我不會讓芳芸有事。”

——

天還未亮,陸折玉便起身來到演武場。

他換了一身玄色勁裝,墨髮高高束起,衣襬袖口處繡著銀線勾勒的暗紋,手中長劍寒光凜冽,驟然起勢,劍隨身轉,眼神專注而堅毅,劍尖觸地,震得周圍的空氣都微微顫動。

聽到有細小的腳步聲靠近,陸折玉收劍歸鞘,目光落在演武場旁的迴廊盡頭。

一個穿著寶藍色袍服的小少年,正痴痴看著他的劍舞。

陸折玉的唇角輕微地挑起一個弧度。

他大步走到陸塵跟前,蹲下身:“想學嗎?”

“我……”

陸塵的眼中透露出掙扎的渴望。

陸折玉解下自己腰上的匕首,牽起陸塵的小手,不容置疑地塞入他掌中。

“跟我來。”

陸折玉直起身,用上了命令的語調。

他常年浸淫軍中,極擅御人之術,威壓一開,陸塵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強勢的語氣帶著走了兩步。

察覺到不對,陸塵立刻停下,手扶著廊柱,眉頭皺得緊緊的,跟自己生氣。

有主見,有定力,不盲從。

是個好孩子。

悉心培養,可堪為將帥。

陸折玉心中對陸塵越發認可,轉過頭,再次蹲下身。

“想學嗎?”

陸塵攥緊手中的匕首。

陸折玉放緩聲音,循循善誘。

“我知道你想保護母親和妹妹不受欺負。”

“但是你現在太小,太弱了。”

陸塵猛地抬起頭,雙眼圓瞪。

陸折玉莫名想到了昨晚李寒煙瞪眼的樣子。

他的語調越發輕快,伸手握住陸塵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削鐵如泥的利刃便又回到了他手中。

陸塵憋著一口氣,還是不肯抬頭。

陸折玉手腕一翻,利刃出鞘,陸塵慌忙之中伸手格擋,匕首貼著他的臉頰,削下一縷沒被束上的褐色髮絲。

力度差一絲一毫,陸塵的臉都會被劃出血痕。

“我跟你學!”

陸塵看著地上的髮絲,捏緊小拳頭,猛地抬眼。

他心裡清楚,這個男人說的是對的。

如果他足夠強大,足夠厲害,就可以自己到北疆為瑤兒妹妹尋藥。

根本不用孃親來京城尋他。

孃親帶著他見過南都所有出名的武師,陸塵一一在心裡比較過了,他們都沒有眼前這個男人的內功深厚、力量強大。

他應該跟他學,把他所有的本領都學到手,才能讓孃親面對他的時候,更有底氣!

——

陸折玉教陸塵打了一套拳,看他一遍就記住了動作,心中越發讚許,只是怕他驕傲,面上不顯,還是冷冷清清道:

“銜接處並不流暢,今日練熟,明天早晨我會檢查。”

說罷便回屋換上象徵世子身份的緋紅滾邊朝服,打馬回城中早朝。

走到大理寺門口,他眼神一晃,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李寒煙。

她換了裝束,發上簪著俗氣的金釵,鬢邊別了一朵豔粉的牡丹,眉眼刻意描粗,光潔無暇的臉上憑空多出幾顆小痣,整個人卻依然美的不可方物。

可她身邊的那人……

陸折玉的眉頭緊緊擰起,冷聲呵斥:

“陸柔安,你不在家裡陪母親,跑到大理寺做什麼?”

兩個女子乍然失措,陸柔安率先回頭,瞥到陸折玉的身影,如見救星,顧不上禮儀顏面,小跑過去抱住他的大腿,用力大哭:

“長兄,你救救我,我被那黑心娘子訛上了!”

她不過在明月樓的頂層包房中喝醉了酒睡了一夜,晨起還未清醒,便被老闆娘拎小雞仔一樣拎到了大理寺門口。

說要讓她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天地良心,她堂堂鎮北王府的女公子,什麼時候欠過下賤商戶的銀子!

她根本就是血口噴人,趁著自己宿醉無力,身邊又無親衛侍女,訛人來了。

李寒煙神色微冷,她嫁入王府時不得婆母喜歡,早早被免去晨昏定省,與陸家的人接觸不多。

陸柔安非王妃親生,而是側妃所出的庶女,故而見得更少,三年過去,兩人對面卻互不相識。

可縱使認出她是陸折玉的妹妹,今日這官,她也必須去見。

“女郎定下明月樓頂的包房,獨自在樓頂待了一夜。”

“昨晚明月樓因涉長公主遇刺一案被封樓查處,玄武衛搜不出樓頂的刺客,便逼我的掌櫃芳芸認罪,女郎你卻躲在榻上夾層躲過了官兵搜查。”

“即便你自稱與刺客無關,是不是也該同我去大理寺卿面前分辨一二。”

陸柔安有了倚仗,根本不理李寒煙的指責,伸手扯著陸折玉的褲管。

“哥,一個商戶女子敢這麼跟我說話,這不是欺負我,而是下咱們鎮北王府的臉面!”

“你快派兵,把她抓起來打一頓板子,讓這賤婦知曉一下咱們鎮北王府的厲害!”

陸折玉鳳眼微眯,冷冷地看著李寒煙。

“明月樓的幕後主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