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夫人饒命,老奴不敢造謠生事,我的兒子在三小姐身邊做侍衛,今日早早就跟著三小姐出門,說是要去金水河邊幫三小姐砸一座奸商的酒樓,不會耽誤太久,還要給老奴帶河邊賣的炊餅做早點,可是,竟至今未歸。”

“老奴全家都跟著鎮北王死在了戰場上,就剩下這麼一個兒子,心中惶恐不安,才在王妃跟前多唸叨幾句。”

“求二少夫人明鑑,明鑑啊!”

虞錦蘭一把將她扶起,親親熱熱道:

“馮嬤嬤快起來,您是府上的老人,您說的話我們自然是信的。”

鄭側妃暗暗捏緊手裡的絹帕,撲通一聲,跪在蔡氏面前:

“請王妃救救柔兒。”

蔡氏眉眼冷淡:

“哦?”

“這是惹出了多大的禍事,都能讓你鄭氏誠心誠意跪下來求我?”

側妃鄭氏仗著自己出身大族,自進府來便不服她的管教,屢屢教唆女兒犯禁,挑釁她王妃的威嚴。

如今終於把女兒慣得無法無天,砸到別人的宅子中去,還不是要老老實實跪下來求她這個主母出面救人。

真是大快人心。

“柔兒被大理寺的宋大人收押,王妃,她千錯萬錯,也是咱們王府的姑娘,求王妃讓王爺和世子想想辦法,請宋大人看在兩家世交的份上,繞過她這次。”

——

李寒煙注視著爛成一片廢墟的明月樓,手腳冰涼。

“娘子,大理寺的宋大人已經將嫌犯收押,請您過去。”

芳芸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娘子,您定要讓砸了咱們樓的暴徒血債血償!”

她晃晃李寒煙的手腕。

李寒煙面露堅定,使勁點點頭,捏緊拳頭,上了大理寺的馬車。

她邁步進門,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攔住:

“你怎麼又自己跑到大理寺來?”

陸折玉不贊成地皺著眉擋在李寒煙面前。

“明月樓被人砸了。”

李寒煙的語氣冷硬。

陸折玉愣了一瞬,驚道:

“怎麼會?”

“我讓宋之問派人替你守著的……”

他見李寒煙的面色如霜,心裡也不好受,轉身替她在前面引路。

“宋大人的人確實抓到了嫌犯,所以才請我過來。”

李寒煙穩著聲音道。

“三小姐的鐲子找到了嗎?”

她抬眼看著面前的陸折玉仍穿著昨夜的舊衣,想來是一夜未眠,心中忍不住發軟。

“找到了!”

陸折玉回頭,眼眸雖微微泛紅,但亮得驚人。

“昨夜我與宋之問連夜掃查幾個胡姬的住所,果然有一人把鐲子藏在了床榻下的空格里。

我們已經審明案情,今日奏報聖上結案,我會如實上報李娘子的功績,聖上和長公主定有嘉獎。”

“你放心,我會隱去前情,不讓他們發覺你是李太傅之女。”

陸折玉小聲補充。

李寒煙沉浸在悲傷中的心情終於泛起一絲喜意,淺淺頷首:

“多謝世子。”

陸折玉忍不住揚起唇角,聲音溫和:

“你彆著急,有我在,無論砸你樓的兇手是誰,宋之問都不敢偏頗,定讓那人原原本本將明月樓賠給你。”

李寒煙聽著他沉穩悅耳的聲音,心裡突然有了依靠的實感。

“陸折玉。”

她輕聲喚他的名字,真誠道:

“多謝。”

陸折玉唇角的弧度越拉越大,領著李寒煙大步來到宋之問面前:

“李娘子的店,到底怎麼回事?”

陸折玉的聲中難得帶上了強勢的威壓。

宋之問轉過身,無奈攤手:

“陸世子也回來了?正好,你們一同與我去見見嫌犯。”

——

“陸柔安?”

陸折玉手背上青筋暴起,如玉的冷麵幾近崩塌。

“你為何要砸明月樓?”

“那個賤婦不是答應我,三日內能找到我的鐲子嗎?”

陸柔安揚起下巴,高傲道:

“今日正是第三日,我沒收到鐲子,那明月樓便是我的了。”

“我砸自己的樓,有什麼不可以?”

李寒煙聞言差點氣笑了:

“你的明月樓?”

“你我賭約白紙黑字約定三日,便是整整三十六個時辰,三小姐何必如此心急。”

她輕聲慢語,聲音中卻滲著絲絲寒意:

“若是我現在告訴三小姐,鐲子找到了,三小姐又當如何呢?”

陸柔安嗤笑:

“怎麼可能?我昨日歸家後派人找過你,卻查不到一絲你的訊息。

你根本沒有幫我找鐲子,也根本沒有住在京中,若不是我砸了明月樓逼你現身,你早就逃到天涯海角不認這筆賬,是也不是?”

陸柔安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簡直聰明絕頂。

陸折玉從袖中掏出一個錦袋,扔到陸柔安懷裡,聲音涼涼的:

“自然不是。”

“陸柔安,我真好奇鄭側妃是怎麼教的你,把你養成了這樣一個愚蠢自負的蠢貨。”

陸柔安呆呆地拆開錦袋,露出裡面閃閃發光的金鑲翡翠玉鐲。

“這是……我的鐲子。”

她不敢相信地將鐲子懟進手腕,嚴絲合縫。

“三小姐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李寒煙神情冷淡。

“我……”

“世子,王妃派人傳您歸家議事。”

驚蟄突然闖進屋,對陸折玉行了一禮。

陸折玉沉聲問:

“何事?”

驚蟄為難地低頭道:

“彷彿是,三小姐的事。”

“王妃想讓您同大理寺行個方便,以王府的聲名為重。”

“是想讓我說情放人?”

驚蟄點頭。

陸折玉鳳眸微眯,淡聲道:

“你去回稟母親,我與大理寺卿沒有私交,讓鄭側妃準備好金銀過來贖她的好女兒。”

“金銀的數額她們自己掂量,什麼時候明月樓的李娘子滿意了,大理寺什麼時候放人。”

驚蟄聞言,心中狠狠替世子捏一把冷汗。

鄭側妃在王妃面前做小伏低賠了無數好話,才換來王妃保證一句無事。

如今卻讓世子直接頂了回去,王妃被下了面子,鄭側妃白賠了小心,想必兩人都得恨上世子。

再看李娘子,與三小姐針鋒相對寸步不讓,臉上一絲笑模樣都不見,世子為她撐腰,她卻看也不看世子一眼。

恐怕心裡也遷怒著世子。

他家世子的日子怎麼就這麼難過。

正想著,陸折玉拎著他的袖子把人拽出屋,低聲道:

“你去將我私庫裡的東西攏一攏,今晚送到放鹿園。”

驚蟄驚訝地張大嘴,“世子的意思是?”

“明月樓是李娘子的心血,千金難賠,鄭氏出身清貴,開不出她滿意的價錢。

我是柔安的長兄,她犯下的錯事,我亦有責任替她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