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萬。”

男人怔了怔,手指移動過去,指著旁邊那副:“這一幅呢?”

“七十五萬。”

聞言,男人像吃了土一樣,臉色悻悻,揮了揮手,朝著畫作的展區走去。

其他人雖然沒有迅速離開,但端詳著作品的表情也是清一色的質疑。

“這真值七十萬?是不是太獅子大開口了?七十萬我能買兩幅畫了!”

“不知道,沒興趣,這種刺繡早過時了,裝裱起來都嫌寒磣的,沒人愛看。”

“算了算了,還是去買畫吧,還是畫作看起來更有藝術性。”

人群一鬨而散。

江染垂下眸。

雖然年年在畫廊中的業績墊底,也早已習慣蘇繡淡出人們視野,但每次聽見有人如此評價時,還是忍不住想起她最初接觸到刺繡時的欣喜和勃勃野心。

她喜歡這古老而意蘊深厚的文化,“東方藝術的明珠”不該就此黯淡,它一定是生生不息的。

“染姐,你來啦!”

舒悅聽見動靜跑過來看,果真是每次進入畫廊都會引起轟動的江染。

可遺憾的是,能引起人們興趣的只有她本人,並不包括她的作品。

為此,她一直被畫廊裡的人罵美麗廢物。

“買家在老闆辦公室,我帶你去。”

舒悅拉著她的手便小跑起來,看起來比她這個作者還興奮。

“染姐我跟你說,那個買家不僅不講價,特別爽快,而且長得還帥!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長得那麼完美的男人!”

“快說,是不是你的追求者,為了討你歡心,專門跑來買你作品的?”

江染微微一笑,否定道:“我簽約畫廊的事,誰也沒告訴,怎麼可能——”

話音戛然而止,江染腳步慢了下來,看著坐在老闆對面,喝著茶的男人。

空氣一瞬間有些凝滯。

中年發福的胖老闆見冷場了,主動起身為兩人互相介紹道:

“陸總,這位是您要購買作品的刺繡師,江染。”

“江染,這位是作品的買家,陸氏集團總裁,陸總。”

好一個陸氏集團,吸著江氏集團血長大的寄生蟲而已。

“江小姐,一天不見,憔悴了。”

陸綏洲雙腿交疊著,削刻的長指捏著翡翠茶杯,慢條斯理地轉。

溫柔深情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轉,又給她一種被愛著的幻覺。

“嘶——什麼情況?真是追你的?”

舒悅偏著頭和她說著悄悄話。

江染抿著唇瓣,不作聲。

老闆見她竟然給上帝甩臉色,當即把她扯到一邊:

“江染!怎麼回事?好不容易有個冤大頭要買你的畫,趕緊給我賠笑臉啊!”

“可別把這單生意戳脫了,我要找你賠付損失的!”

江染一個頭兩個大:“......知道了。”

轉過身,嘴角硬是擠出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道:“陸總需要我給您介紹下這幅作品嗎?”

陸綏洲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說下去。

江染雖然心中極不情願,但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她只把陸綏洲當做一個普通的買家,侃侃而談創作的理念和立意,以及特色細節。

“誒,染姐,你這說半天,我怎麼覺得這個陸總什麼都沒聽進去,光看你了呢?”

江染嗓子說得有些幹,斂眸喝著水,聽見舒悅的話,用餘光輕飄飄地劃在男人身上。

果然他淺色瞳孔幽幽,流轉在她胸前金色的刺繡圖案上,虛無縹緲而又沉重壓抑。

江染指尖一顫,唇瓣被茶水燙到,激起生理性淚水。

“嘖嘖嘖,就陸總那個眼神,說你倆之間沒點故事我都不帶信的!”舒悅對自己敏銳的眼神感到十分自豪。

“......”江染吹著茶水。

“哦對,這茶水,香吧?”舒悅也跟著她一起喝茶,眯起眼睛很是享受,說道。

“咱老闆算是把供起來的寶貝都給這買家喝了,很是看中這單生意。”

“我聽說啊,畫廊就是想借陸氏集團這股力,躋身頂級畫廊。”

“畢竟陸氏集團最近風頭正盛,日理萬機的陸總還親自到我們畫廊來觀賞,多半是有合作的意向,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機會啊!”

舒悅在這邊暢想畫廊成為業內頂尖,連帶她們身價也水漲船高的美好未來,胖老闆也同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百般迎合陸綏洲。

江染放下茶杯:“陸總,這幅蘇繡作品我介紹的差不多了,您看您這邊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什麼,價格也沒問題,直接成交吧。”男人終於挪開了目光,看向老闆,語氣溫和道。

簽下自己姓名的時候,江染心中還生出了不捨。

《絲韻流光》是她繡給已故母親的,裡面承載著她太多的感情和思念,也是她所有作品中,自己最為滿意的。

她原本是不打算出售,但父親的治療需要花錢,而其他作品掛在畫廊數月也沒有成功交易出去,別無他法,只能忍痛割愛。

但剛把包裝完善的刺繡遞出去,陸綏洲含著笑意貼在她耳朵邊上:“心疼嗎?”

“什麼?”不等她反應過來,又一女人推門而入。

一進辦公室自動攀附上陸綏洲的臂膀,小鳥依人得像沒骨頭一樣。

“陸總真是好氣派,身邊的女人又換了。”江染沒忍住諷刺道。

“你在吃醋嗎?染染。”

陸綏洲伸手搭在女人婀娜的腰肢上,指腹若有似無地摩擦著。

江染看得厭煩,扭過頭轉向一邊。

陸綏洲似笑非笑地從她臉上收回目光,把手中的刺繡遞給身旁女人,隨意極了:“送你了,拿著玩。”

江染瞬間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轉回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