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洲~”

思緒抽離,江染抬眸看向鬆鬆垮垮穿著男士襯衫、站在自己面前、一臉耀武揚威的女人。

“不要跟她廢話,她現在破產了,肯定想要賴上你,你可別被蠱惑。”

說著,女人汗溼的手似有若無的在男人緊實的胸膛上畫著圈。

動作間,襯衣寬鬆的領口順勢下滑,不經意間露出鎖骨上斑駁的痕跡。

江染移開目光,明瞭陸綏洲不會幫忙:“打擾了。”

她挺直脊背,轉身就走。

卻在才邁出步子時被斜後方伸出的腳絆得趔趄。

她這一個月本就沒沾油水,營養不良,腳步自然虛浮,只被輕輕一絆,便軟綿綿地跪倒在冰涼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砰——”

額角撞在畫框上,瞬間出了血。

“嘶......”她捂住額頭,卻止不住從指縫間淌出的血液。

陸綏洲眸光深了深,略帶不解地看向自己下意識伸出的手。

悄無聲息收回,又是一副冷眼旁觀的姿態。

江染在搖搖晃晃離開的時候,還聽見他道:“管家,換一幅畫,這副髒了。”

呵,陸綏洲......

這就是她喜歡了一整個青春期,在畢業後迫不及待想要訂婚的人......

可笑。

等那抹細伶伶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後,陸綏洲才轉頭看向身邊人,斯文的笑容透著股陰森悚然的意味。

“收起你的小聰明。”

“我只是花錢僱你演了場戲,可別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伸手按在她的鎖骨上,被自己用手揪出來的紅痕還殘留痛感,他卻毫不憐惜:

“她只欠我,不欠你的,別再被我看到你傷到她半根頭髮。”

女人哆哆嗦嗦跑走,陸綏洲垂眸看著老老實實呆在四角褲中的玩意兒,冷冷一笑:

“即使做戲到這種程度,還是對除她以外的女人硬不起來嗎......”

江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別墅的,只知道這一路上接收到了不少目光,有善意的,有幸災樂禍的,有指指點點的。

他們曾經都是江家的傭人,陸綏洲在得到江家別墅的產權後,人也不換,直接住了進來。

就連她的房間,都還維持著原樣,書桌上擺著他送的小擺件,地毯是他見她喜歡光腳踩在地板上特意去買的。

他和其他女人顛鸞倒鳳的床單還是她最喜歡的粉紅雲朵。

“大小姐,”老管家終是忍不住站了出來,“您......您這段日子,還好嗎?”

江染覺得她的眼淚已經在這一個月裡流乾了,甚至剛才在面對陸綏洲、心臟撕心裂肺地疼痛,卻也只是短暫地掉了幾顆淚珠。

然而現在面對老管家的關心,她卻莫名又覺得眼眶發燙,紅腫的眼皮裹不住眼淚,竟又淌了出來。

“我......”

她想要說“沒事”,她想要輕鬆地笑出來,安慰在江家待了大半輩子、已熬到頭髮花白的老人。

“哎,”管家嘆了口氣,從外套內兜裡摸出一把紅色紙幣:

“本來打算等休假了去看看老爺,給他買點補品,但既然大小姐今天來了,就幫我把這些錢帶給老爺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老爺也老了,不能為大小姐遮風擋雨了,大小姐得快快長大啊。”

“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人。”

“劉叔,我本來就是大人了。”江染用雙手抹掉眼淚。

“哈哈哈,我也老啦,記性不好,還以為大小姐是那個摔倒了必須要吃糖的小孩啊......”

管家憐愛地看著她額角:“我幫你包紮下,大小姐。”

江染雙手攥著管家給的五千塊錢,坐在別墅邊,打算等腳跟處的傷口略微癒合後再往回走。

不料天不遂人願,很快暗沉的天空開始飄落雨點。

“真倒黴......”額角上的紗布被雨淋溼,雨水滲入傷口,帶來不適感。

雨越下越大,她一腳深、一腳淺地拖著步子走到樹下避雨。

才選好遮蔽處,便聽見雷聲和閃電轟然而至。

她只得又走出來。

背後的別墅燈火通明,閃爍著溫馨的暖黃光亮,而她像是被無形的屏障給隔斷,站在荒涼的公路上,看著路面被雨染成深色。

“滴滴——”喇叭聲隨著白晃晃的車燈逼近。

江染朝後退了退,把道路讓出來。

但車卻並沒有掠過她飛馳而去,反而停了下來。

“嘖,江染。”她聽見熟悉的嗓音。

“混得夠差啊。”語氣惡劣。

她愣了愣,眨落沾在睫毛上的雨水,順著車窗看進去——

男人身穿絲綢襯衣,領口紐扣松懶地解開了三顆,露出凹陷的鎖骨和若隱若現的胸肌。

包裹在西裝褲下的長腿桀驁地翹起二郎腿,鋥亮的皮鞋發射出閃電刺眼的白光。

江染目光上移,猝不及防和男人深邃的眼神對上。

向後梳去的墨髮將他優越的眉骨展露徹底,深陷的眼窩刻上歐式雙眼皮,讓人即使被他輕輕一瞥,也會有種被深情凝視的錯覺。

偏偏他整個人又散發著疏離淡漠、極具壓迫的氣場,兩相結合,江染只支撐不到兩秒,便躲開了他鋒銳的目光。

傅聿烆卻坦蕩地打量著她,目光輕瞥過她被泥水浸溼的布鞋,最後落到又滲出血來的紗布上。

再開口時,語氣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上車。”

江染一點都不想上他的車,或者說,她一點都不想再和他扯上關係。

男人像是看出她的抗拒,冷呵一聲:

“忘了提醒你,這周圍一片的別墅都被我買下了,不出意外的話,今晚只會有我這一輛車出入。”

他輕描淡寫地收回視線,垂眸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想發燒的話,隨意。”

說著,便要關上車窗。

“......等等。”

人在馬路上,不得不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