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教處的空氣,陷入短暫的凝滯。

副校長劉海軍和年級主任李富各自看了一眼對方,表情有些深沉。

李富把目光挪向馬進龔和楊宏:“你們倆在場,說說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事我正打算上報。”

馬進龔斜著眼睛瞥了楊宏一眼,“鄭懷在球場上的所作所為,影響遠比林辭疏同學動手更惡劣……”

他把鄭懷仗著球技好,刻意戲弄劉睿致其摔倒,並率先擊球砸人、尋釁滋事的情況講了一遍。

接著繼續盯著楊宏:“這本身就是一次霸凌性質的事件,但事發當時,楊老師卻以同學交流技術為由,拒絕管教學生!”

“?”

楊宏人都懵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馬進龔說事就說事吧,居然趁著這個機會把他給告了!

“楊老師,事實是這樣嗎?”

“李主任您聽我解釋。”

楊宏滿臉肅然,“當時鄭懷同學看起來確實是在教劉睿打球,至於後來意外摔倒,劉睿自己肯定也有責任,他實在接不上四方球可以不接,為什麼非得做自己能力範圍外的事呢?”

“楊老師。”

幾名領導還沒說話,江予舟冰冷的聲音就響起來,“受害者有罪論是吧?劉睿接球的目的就一個,不想讓四班輸!莫非你沒有集體榮譽感?”

“我……”

“不用說了!”李富直接開口打斷了他,“楊宏,作為老師,在這件事情上你很失職,自己回去寫個檢查!”

楊宏點點頭,滿臉苦澀。

“那通報批評,也免了吧。”

李富擺了擺手,“不過暴力肯定是不值得被宣揚的,林同學以後還是得稍微注意一下。”

“嗯。”

“那既然事情解決了,我就先走了哈。”劉海軍跑得比狗還快。

離開了政教處後,林辭疏一直跟在江予舟屁股後面。

眼看就要到四班教室,老江終於忍不住了:“小富婆,你不會賴上我了吧?”

林辭疏憨憨地眨眨眼:“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

江予舟秒變鐵面無情,“竄班是要捱罵的,說吧,是不是有事?”

“嗯。”

林辭疏直直地看著他,紅唇輕啟:“謝謝。”

謝謝,自然是指剛才替她說話。

江予舟只能讀懂這層意思,他當即灑然一笑:

“客氣什麼,咱們可是純潔的好朋友啊!而且我也算宣揚正義了,你想,如果有人刻意做壞事,引得人神共憤,那麼他就是個十足的惡人!”

“小富婆為什麼要動手懲戒惡人?”

“因為她善!她善,所以替大家去做了想做的事,這能叫錯了嗎?這叫偉大,無需多言!”

歪理,純屬歪理。

至少林辭疏本人壓根沒想過這些。

但她還是笑了,漂亮的桃花眼變成了水盈盈的月亮灣。

笑完之後,她又迅速沉靜下來:“晚上能陪我打會球嗎?”

“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吧?我本來也打算找你當陪練的。”

江予舟沒開玩笑,他確實準備稍稍練練技術。

因為有些恩怨,實際上還沒有終結。

“好,那一會見。”

林辭疏擺擺手,轉頭回了三班教室。

……

凌州一中醫務室。

一對衣著華貴的夫婦,前一秒跟著王祚祥進屋,後一秒就雷霆震怒。

“是誰幹的!”

“是誰把我兒子打成這樣了,找死是不是?”

“叫來,立刻把對方家長給我叫來,今天沒個說法,我讓他們全家在凌州混不下去!”

十分鐘後,鬢角斑白的老人走進醫務室。

夫妻倆渾身一顫。

“李先生,您怎麼來了?”

“聽說我家小姐在學校打了人,特地過來處理一下。”

“小姐?您是說……林小姐?”

“不然還能有誰?倒是你們,上班不在公司待著,來一中幹嘛?”

“我們……啊哈哈哈,我們路過,出來考察市場的,路過歇歇腳,哈哈哈……”

“馬上回去。”

“是是……”

看著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爹媽,鄭懷整個人是凌亂的。

不是,這什麼情況啊?

他們不是來替自己找場子的嗎,怎麼說走就走啊?

鄭選手感覺自己的腦袋很炸裂,比被球拍砸到的時候還炸裂。

……

時間過得很快。

下午自習,江予舟繼續纏著小富婆講題,基本解決了高二數學的所有疑難雜症。

晚飯時間,林辭疏用手機給李叔發了個資訊:

“在食堂吃,不用送飯,晚自習下課接。”

發完便將手機塞進了桌洞,然後跟著江予舟一起去食堂。

凌州一中對比其他學校,優點並不多,伙食好算是其中一個。

哪怕是晚飯,也能整出多種葷素搭配,絕不虧欠學生營養,也不虧欠自己腰包。

飯後,兩人如約來到操場。

這會天還沒黑,飛機越過天際留下的白線,有一半被夕陽染成粉紅。

江予舟提著球拍,走到球場左側的發球區。

而當他轉頭一看,卻發現林辭疏站的地方,居然在另外半場的最底角!

這是接四方球的位置。

她就那樣站在角落,沒有開口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

但手中的球拍已然握緊,做好了隨時接球的準備。

【晚上能陪我打會球嗎?】

江予舟愣住了。

她不是想讓我陪她打,而是從一開始就想陪我打!

她甚至還知道,自己要練的就是四方球,那個鄭懷用來像遛狗一樣遛劉睿的球法……

其實江予舟並沒有表面那樣平靜,下午的事,他根本沒放下。

但他並沒有表達出不開心。

可即便如此,林辭疏依舊知道得清清楚楚,並在此時此刻,主動站在了球場的角落,當那個心甘情願被他遛來遛去的小狗。

媽的……

這特麼什麼滋味?

老江用力咬了下嘴唇,又使勁皺了下眼皮。

“小富婆。”

“啊?”林辭疏依舊呆呆的。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可愛啊?”

唰……

剎那間,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

林辭疏望著江予舟,眼眸很深,深到她自己都不知道男孩有多遠。

“有。”

晚風捲起女孩輕鈴般的聲音,悠悠揚揚飄進江予舟的耳朵。

——“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