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擊退與突破

陣破的剎那，萬嶽仙域第三十七號關口徹底淪為人間煉獄。

守護大陣那金色穹頂的徹底崩潰，如同扯掉了維繫在瘋狂邊緣的最後一絲理智。

異族兇戾的嘶吼震碎了仙軍最後凝聚的防線秩序，黑色的、猙獰的洪流瞬間淹沒了城牆的豁口與殘骸。

殺！

沒有戰術，沒有章法，只剩下最原始、最血腥的碰撞。

刀光劍影與異族的爪牙撕裂空氣，仙術符咒與血肉殘軀混合爆裂。

城頭上，不再是陣列分明的攻守，而是無數個瘋狂絞殺的旋渦。

每前進一步，都踏在由仙軍與異族共同鋪就的屍骸泥沼之上，刺鼻的血腥味濃稠得化不開，令人窒息。

蕭羽帶著寧溪、周英等人，正是這混亂戰場上一道難以察覺的“礁石”。

他們所處的十丈之地，彷彿被無形的力量隔開。

蕭羽手中制式長刀化作一道肉眼難以捕捉的銀白流光，每一次揮灑，刀氣縱橫捭闔，精準而冷酷地斬入撲來的異族要害。

無論是最低階的炮灰士兵，還是體型龐大、皮糙肉厚的戰爭巨獸，在那看似平凡卻裹挾著無匹力量的刀芒下，都如同紙糊般被切割、撕裂、粉碎，濺起大蓬的血雨。

寧溪的仙矛毒蛇般刁鑽，每每洞穿要害，周英的符籙快若閃電，引爆之處異族肢體橫飛。

另外兩人葉茜和青陽亦是傾盡全力，不敢有絲毫懈怠。

異族的攻勢如怒濤拍岸，源源不絕，殺死一排，立刻又有一排更兇悍的撲上來。

它們眼中只有嗜血的紅光，不顧傷亡地衝擊著這看似搖搖欲墜的五人組合。

然而，這看似兇險的局面，在蕭羽眼中卻如掌中觀紋。

他步伐沉穩，眼神深處是冰封般的冷靜。

甚至，在這場戰爭中，他竟然“突破了”，從人仙后期，成功突破到地仙級。

每一縷襲向身後四女的致命攻擊，都被他看似不經意間的移動、或是一道拂過的微弱空間漣漪悄然化解。

他像一位精準的舞者，於屍山血海中開闢出一片屬於己方的“安全區”，異族的兇狠，只能徒勞地撞碎在這片無形的壁壘之外，留下更多的屍骸。

長刀所向，皆是同階軍官乃至精英戰士亦可為之的動作，只是更快、更準、更狠，將戰鬥的藝術發揮到了極致。

心中盤算清晰：此時暴露實力，固然可輕鬆屠滅眼前之敵，甚至震懾一方，但必將引來不可預測的關注，打破他以“寧凡”身份融入仙域修煉的佈局。

他在等待變數。

黑水仙域傾巢而來，萬嶽仙域難道真的毫無後手？

那位以沉穩自信著稱的穆洪山大都統，那份不合時宜的從容，是否意味著什麼？

若域主那邊能勝，仙域根基未損，他便有充足的時間和理由，帶著周英等人安然留下，借仙域資源修煉，有他暗中守護，安全無需擔憂。

“嗯？”

忽然，一股極其陰冷、怨毒且鋒銳的殺意，如同潛伏在泥沼中的毒蛇，毫無徵兆地鎖定了蕭羽和他護衛的核心區域寧——目標直指他和身邊幾人。

這殺意之強烈，遠超周圍瘋狂廝殺的異族，帶著一股不死不休的刻骨仇恨，並且利用了戰場混亂到極致的能量波動作為掩護，精準地切向他防護力場最關鍵、最不易察覺的一絲間隙。

蕭羽心中瞬間瞭然，甚至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他面上依舊維持著揮刀斬殺一名異族都統的姿態，所有的動作流暢自然，體內的磅礴力量卻已如星河暗湧，無聲無息地匯聚於指掌之間。

那偷襲者身著一襲異族殘破戰甲，臉上覆蓋半張殘破面具，利用了數個異族巨獸龐大身軀被斬爆的剎那作為視覺屏障，鬼魅般閃現在蕭羽側後方的陰影裡，手中那枚一直捻著的銀色符籙終於亮起。

符籙上銘刻著極為古老詭異的花紋，瞬間爆發出的不是能量衝擊，而是一道細微到極致、幾乎無視護體仙光的空間之刺，陰毒無比地刺向蕭羽的後心，這絕非戰場上慣用的手段，是蓄謀已久的襲殺！

“寧凡，去死吧，給我弟弟王魁陪葬吧！”王乾扭曲的面具下，無聲地狂吼著，他用秘術傳音傳到蕭羽耳中，復仇的快感幾乎衝昏他的頭腦。

“王魁的大哥？”蕭羽聽到王乾的話，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什麼，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

就在那銀刺即將洞穿寧溪衣袍的千鈞一髮之際——

蕭羽身形甚至未曾完全轉回，只是握刀的右手手腕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翻轉了一下，五指張開，輕描淡寫地向後一拂！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刺目的光芒。

彷彿只是拂去了一片落葉。

一股無法形容的、蘊藏著混沌毀滅之意的力量，就這樣憑空而生，精準地籠罩了王乾，以及那道陰損的銀刺。

時間彷彿在王乾眼中被無限拉長。

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殺招銀刺在那股力量下連塵埃都不如，瞬間湮滅。

緊接著，他感覺自己堅逾精鋼的仙體、護身甲冑、體內的仙力、仙魂……所有存在的一切，都在無聲無息地崩潰、分解、化為最基本的粒子，隨風飄散。

他甚至來不及產生任何情緒，恐懼或是難以置信的念頭剛升起就被徹底抹去，視野被純粹的空洞所佔據。

最後一刻，殘存的意識裡只剩下如墜冰窟的驚駭與無邊無際的迷茫——

這不是他預想中的激戰，也不是同歸於盡，而是……像一隻螻蟻，被巨人隨意地、毫無憐憫地……抹除了？

面具下的表情凝固在難以置信的驚恐與絕望之中，王乾，連同他所有存在過的痕跡，瞬間化為虛無，彷彿從未出現在那裡。

寧溪甚至只感覺到身後氣流有極其微弱的波動，只疑惑地側了一下頭，便繼續專注於前方的戰鬥。

周英等人更是毫無所覺。

蕭羽的動作自然得如同拂袖驅散塵埃，隨即長刀依舊揮出，斬飛了幾個撲近的異族頭顱，臉上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欠奉。

碾死一隻噁心人的蟲子罷了。

王魁也好，他大哥也好，在蕭羽眼中，與撲來的異族炮灰並無本質區別，只是蟲子而已。

戰鬥還在繼續，異族的攻勢在短暫的混亂後重新組織起來，更加瘋狂地衝擊著仙軍最後的防線。

萬嶽仙軍死傷慘重，減員的嘶喊與仙術爆炸此起彼伏。

鄭屠以巨劍拄地，幾乎站不穩，卻依然怒吼著劈砍著湧上城頭的異族，斷臂處鮮血如注，染紅了大片城磚，氣息已然萎靡到極點，唯有一雙虎目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蕭羽強大的神識早已覆蓋整個戰場。

他“看”到數千里長的城牆上，越來越多的區域被突破，仙軍的抵抗如同風中的殘燭，雖奮力掙扎，但潰敗的頹勢已如浪潮般蔓延開。

烈陽軍所在的區域雖憑藉精銳尚在支撐，穆洪山渾身浴血，如同一尊受傷的戰神瘋狂揮砍，張柏仁的身影在關鍵處閃現，狙殺威脅巨大的異族強者，但核心區域周圍已是屍骸枕藉。

看來……守不住了。

蕭羽心中微嘆，他護住區區五人自然毫無壓力，但萬嶽仙域的大潰敗已近在眼前。

若仙軍主力崩潰被屠滅，域主再回來也無用，此地將成為異族穩固的前進據點。

他心中萌生了立即帶寧溪等人脫離這片泥潭的念頭。

然而，就在這決斷將生的瞬間——

蕭羽的眉峰微微一動。

他那強大的、早已延伸至天外戰場核心的神識捕捉到了關鍵的變化：天外那片充斥著毀滅效能量的遙遠虛空之中，一道強大而威嚴的氣息驟然間暴漲至極致。

那屬於萬嶽仙域域主的氣息，如同撕裂天幕的驕陽，悍然壓過了一直與之糾纏的狂暴兇戾的黑水異族域主氣息。

緊接著，是一聲震動星河的悶哼，帶著難以掩飾的痛苦與狼狽！

“哼！黑水老怪……你敗了！”

神念之中，萬嶽域主那冰冷宏大的聲音清晰地宣告了結局。

蕭羽清晰地“看到”，那龐大無比、象徵著黑水域主的魔禽虛影，竟被一道貫穿寰宇的璀璨指芒洞穿，魔光潰散，龐大的身軀上留下一個前後通透的恐怖創口。

墨綠色的血液如同天河倒灌般灑落虛空，那不可一世的異族域主氣息瞬間狂瀉，帶著驚怒交加的嘶鳴，毫不猶豫地化作一道包裹著血光的黑色流星，以超越極限的速度撕裂空間，瘋狂向黑水仙域深處遁逃而去。

天外戰場，勝負已分。

萬嶽域主力挫強敵！

蕭羽眼中瞬間爆發出洞悉一切的精芒，剛剛升起的離去唸頭剎那間煙消雲散。

果然——

幾乎是緊隨那倉惶逃遁的魔影之後，一聲沉悶、急促、帶著某種慌亂意味的低沉號角聲，陡然間自下方戰場異族大軍的核心區域響起。

嗚——嗡——！！！

這號角聲如同某種不可抗拒的律令，瞬間穿透震天的喊殺與能量爆鳴，響徹在每一個異族士兵的神魂深處。

所有正在廝殺、攀爬、撕裂對手的異族，無論實力高低、無論處於何種狀態、無論是否即將斬落面前的敵人——它們血紅的雙眼齊齊一滯，瘋狂嗜血的光芒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瞬間被巨大的驚愕和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恐懼與服從所取代。

動作，瞬間停滯了一下。

狂亂的戰場，彷彿被人按下了片刻的暫停鍵，畫面詭異而震撼。

下一瞬，不需要任何命令，不需要任何猶豫，原本兇悍前衝的黑色洪流，猛地掉轉方向，如同退潮般迅捷無比地後退。

它們捨棄了唾手可得的殘敵，放棄了即將突破的陣線，甚至連同伴的屍體都無暇顧及，如同來時一樣兇猛、一樣不可阻擋地……撤退。

“撤！”隱含驚懼的怒吼在異族強者神念中迴盪。

然而，它們終究慢了半步！

就在黑色潮水剛剛脫離接觸，準備捲起逃遁之際——

轟隆！！！

一隻由純粹的、凝練到恐怖的仙元構成的金色巨掌，裹挾著鎮壓天地的煌煌神威，如同上蒼之怒，毫無徵兆地自無盡天穹深處悍然拍下！

覆蓋範圍，直指異族撤退洪流最為密集的核心區域。

是萬嶽域主，他追擊而至，要趁勢收割這些黑水精銳。

“萬嶽！休得猖狂！”虛空中傳來一聲帶著痛苦與暴怒的咆哮。

一隻佈滿了濃密黑毛、如同魔神手臂般的恐怖巨爪，撕裂萬里虛空，猛地從黑水仙域方向深處探出，裹挾著洶湧澎湃的黑水魔氣，不偏不倚地迎上了那隻金色巨掌！

兩隻遮天蔽日的巨掌在萬里高空中悍然對撞！！！

轟——！！！

沒有聲音能夠形容這一刻的巨響，那是空間的爆鳴，法則的哀嚎。

無形的衝擊波紋如同毀滅的風暴瞬間席捲四方，僅僅是對撞逸散的餘波掃過戰場邊緣，便有近萬因撤退稍慢而暴露在前方的異族士兵，連慘叫都未發出，便如同被投入煉獄火爐中的雪人，瞬間氣化，徹底湮滅，只留下一片詭異的空白地帶。

“噗！”虛空深處，操控黑毛巨爪的異族頂尖強者顯然也吃了暗虧，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魔爪劇烈震盪，魔氣散亂。

就這一下的阻擋，為下方混亂的異族大軍爭取到了最關鍵的喘息之機！

“祭寶！”

異族軍陣核心區域，一聲厲嘯響起。

一面漆黑如墨、刻畫著無數扭曲魔紋的巨大幡旗猛地展開，迎風暴漲，霎時間，滾滾魔氣如同決堤的黑色天幕，遮蔽了整片戰場。

這魔幡的氣息詭異而強大，形成的屏障堅韌無比，將內外隔絕，即便是普通大羅金仙的氣息，也彷彿撞在了混沌壁壘之上，竟一時難以突破！

金色巨掌懸停在黑幕之外，萬嶽域主的真身浮現，氣息淵深如海，他目光冰冷地看著下方迅速被黑暗魔霧吞噬、高速遁逃的殘兵。

魔幡遮蔽了視線，隔絕了追擊路徑，那重傷的黑水老怪必然也在其中接應。

強行突破這異族重寶庇護下的軍陣，並非明智之舉，還恐有埋伏。

罷了。

萬嶽域主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惋惜與果斷，此次能重創敵方域主，驅退主力，已是勝果。

他收回金色巨掌，負手立於虛空之上，威嚴的目光掃過下方狼藉遍野、屍骸堆積的三十七號關口，金色仙光如同溫暖的洪流開始從他周身流淌而下，撫慰這片被戰火蹂躪的土地，也緩緩驅散著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絕望氣息。

潰敗的洪流被阻止了。

萬嶽仙域，暫時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