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秉著錢難掙屎難吃的心理,她默默吞下這口,保持微笑,“今天嘉玉是主角,我低調點好。”

她說著話,卻覺得一旁的萬紫琳臉色有點僵。

“你這,還真低調。”萬紫琳勉強笑著,說著反話。

宋嘉木一笑,不再解釋。

只是,她對面站著的宋嘉玉卻不知怎麼了,用極度震驚的眼神看著她,然後突然夢囈般發問,“不可能,他怎麼可能陪你來應酬呢?他怎麼可能陪你一起呢?怎麼可能呢?我們這樣的人家,哪裡來這麼大的面子……”

宋嘉玉的目光忽然又落到謝嶼洲扶在宋嘉木腰際的手上,“你們……還親密接觸了?他居然願意碰你?”

宋嘉木隱隱明白宋嘉玉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其他人並不明白。

謝嶼洲微皺了眉頭,“我和我太太親密接觸,有什麼問題?”

宋嘉玉卻只是搖頭,魔怔了一般,“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宋嘉玉。”宋嘉木道,“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這禮服沒換,妝沒畫,是不想結婚了嗎?”

一句話把宋嘉玉喊醒,她咬了咬牙,換上驕傲的笑容,“結,當然要結!江城對我這麼好,怎麼會不結呢?”

宋嘉木的爹宋時榮看見這邊的動靜,立刻過來了,在謝嶼洲面前賠著笑臉,“謝先生大駕光臨,蓬蓽生輝,真是給小女的婚事增色不少。”

謝嶼洲淡淡的,“我只是來陪太太而已。”

宋時榮笑容僵住,但再僵的笑容也要繼續保持下去,“我們嘉木真是福氣好,有您這樣疼她的丈夫。”

“是嗎?那我結婚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謝嶼洲主打一個“我要面子,但從來不給人留面子”。

宋時榮的笑容掛不住了,“謝先生,請。”

老油條的宋時榮已經沒話接了。

坐的主賓席,席上還有宋時榮老家的親戚若干,其中不乏剛才跟著宋嘉玉嘲諷宋嘉木的人。

不得不說,謝嶼洲要做個好人的時候,還是挺會的。

他給宋嘉木拉開凳子,扶著她坐下。

席上,宋嘉木的爹準備的茶水都是煮的老貴老貴的老普洱,每一桌都有一個專門的服務員在煮茶。

謝嶼洲卻露出嫌棄的表情,讓服務員單給宋嘉木換茶,“我太太不喝這個,你們實在沒有更好的茶,就直接上礦泉水吧。”

服務員立刻把酒店的茶單拿出來給他看,他直接在天價茶葉的那一頁選,秉著“本少爺不買最對的,只買最貴的原則”,挑了排在第一個的某巖茶。

宋嘉木:……不要裝逼過頭。

服務員不太放心,提醒他,“先生,這款茶,這個價格,只是一泡的價格。”

“是覺得我付不起呢?還是我岳父付不起呢?”謝嶼洲道。

宋時榮聽見自己被謝嶼洲點“岳父”,受寵若驚,立刻屁顛屁顛地來了,“嶼洲,有什麼事嗎?”

嶼洲……

宋嘉木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爹這輩子,真是很專一——永遠最愛錢。在錢的面前,尊嚴什麼的都是浮雲。

不過,她真不愧是她爹的基因,完美繼承。

當得知謝嶼洲要換茶時,宋時榮立刻表態,“趕緊換,怎麼這麼不懂事!給這一桌都換成這款吧……”

說完,就看見了茶單上的價格,“吧”字都說得變小了許多,感覺隨時都能把話收回來,但見他咬了咬牙,還是忍住了。

“嶼洲。”宋時榮笑著說,“我先去招呼別的客人,這一桌坐的都是自己人,有什麼需求再跟我說。”

換茶的功夫,婚禮就要開始了。

不得不說,宋嘉玉的婚禮是真豪華,但此時的江城實在是不夠看。

臺上正在進行著隆重而繁複的婚禮流程,臺下,主賓席另一桌,江城的父母和妹妹唾沫橫飛在吹牛。

尤其是江城的媽,簡直眉飛色舞,說自己兒子如何如何出色,說宋嘉玉如何如何愛她兒子,不但給她兒子買房子,還給他們兩個老的買了房子養老,不但不用彩禮,還倒給江家錢……

反正就把江城吹得本事很大,魅力無邊。

有親戚忍不住插了一句,“老宋這是找的倒插門女婿嗎?”

“怎麼可能倒插門?我兒子怎麼可能倒插門?”江城媽氣得臉都紅了,“當然是我兒子娶媳婦!不是我嫁兒子!”

“那請問你兒子在哪兒高就啊?”

“這……”江母答不上來了。

“是開公司嗎?公司名字叫什麼?”

“這……”江母再度語塞。

其他人便不再問了,不知是誰,小聲說了句,“怎麼把吃軟飯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啊!”

“是啊,老宋這是圖啥?”

只有宋嘉木在冷笑。也只有她知道,江城這一家子人能有多難纏。

宋嘉玉,你搶去的好婚事,只能說,祝你成功吧!

隔壁桌的議論,也讓謝嶼洲這一桌宋家的親戚臉面無光。合著男方就出個人,宋時榮不但把女兒嫁了,還倒貼一大筆?原本還覺得風風光光的婚禮,瞬間就變得黯然失色。

甚至還有家族的人擔心起來,宋時榮沒有兒子,找這麼個女婿,以後不會被吃絕戶吧?

只有謝嶼洲和宋嘉木,像是沒有被這些議論所影響。

謝嶼洲找服務員要了套茶具,自己親自給宋嘉木泡茶,專心致志,彷彿對他來說,宴會廳發生了什麼都和他沒關係,只有這泡給宋嘉木的茶最重要。

席上眾人看得暗暗稱奇,卻也不敢多說。

待後來上菜了,謝嶼洲更是誇張到離譜。

全程就伺候宋嘉木吃喝了,剔魚刺、剝蝦殼、取蟹肉……

連宋嘉木都覺得他演過頭了,但別人不覺得。

席上人便鼓起勇氣誇他,“謝先生,對嘉木可真是周到體貼。”

謝嶼洲優雅地擦擦手,“這不是應當嗎?”

“是,是……謝先生真是我們男人的楷模。”說話人賠著笑點頭。

宋嘉木暗暗翻白眼:他只是從來不吃酒席上的菜,不,應該說,他從來不參加這些酒席。

謝嶼洲卻難得的好脾氣,不但笑,還謙虛了一下。

這下,別人可就找到梯子了,順手要敬他一杯。

他看看身邊的宋嘉木,“不好意思,太太管得嚴,不讓喝,我就以茶代酒吧。”

宋嘉木:????要點臉!你喝啊!怎麼不喝死?裝什麼大尾巴狼!

但只要謝嶼洲肯接這輪敬酒,誰管他喝酒喝茶啊?哪怕就端個空杯子意思意思,人家都高興!

而且,有了一就有二。

謝嶼洲自打進宴會廳來就是最受矚目的一個,比新郎新娘還吸睛。

宋時榮雖然也算富貴,但和謝家不是一個層次。

在座的賓客和宋時榮都差不多,認識謝家的人,或許有某些商業上的重合,但家裡辦事邀請謝家,他們是沒這麼臉大的。

所以,在這樣的場合見到謝嶼洲,又有了敬酒的機會而謝嶼洲居然願意接受敬酒,一個個便開始了車輪戰,都來給謝嶼洲敬酒了。

宋嘉木可是記得的,這些人裡就有剛才嘲笑她的人,這會兒挨個腆著個臉,有意思?

但謝嶼洲居然覺得有意思,還真來者不拒了。

這造成的後果,不但是婚宴場地混亂,直接喧賓奪主,新郎新娘敬酒還沒開始呢!

萬紫琳氣得狠狠瞪宋時榮。

宋時榮倒是沒有那麼氣憤了,既成事實,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雖然沒能如願讓最疼愛的小女兒嫁謝嶼洲,但終歸人是自己女婿。

所以,宋時榮只笑容滿面上前跟著賓客一頓吹捧。

萬紫琳只差揪耳朵了才把他揪下來。

當即兩人就吵了起來。

“我當初死活不同意嘉玉和這個江城,你偏偏要答應下來,你是偏心你大女兒是吧?要把潑天富貴給她?”

“天地良心。”宋時榮也是帶著氣的,“你難道沒看見嗎?是嘉玉上趕著要江城,我為了她,賠了多少錢進去,你還不滿意?”

“什麼叫我不滿意?你自己看看這個婚禮現場,到底是嘉玉結婚呢,還是謝嶼洲結婚呢?”

“誰讓你女兒找了個慫蛋……”

“現在是我女兒了是吧?不是你女兒?”

兩人吵得熱火朝天,只有宋嘉玉,委屈地站在他們身邊,“爸爸,媽!”

宋時榮沒了辦法,不管怎樣,也要先把婚禮辦下去再說,於是上臺,請賓客們就座享受美食美酒,新人敬酒儀式就要開始。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回到自己座位,婚宴得以繼續進行。

但不管怎樣,謝嶼洲算是攪和了一把。

婚宴進行到兩點才結束。

宴會廳外,謝嶼洲的車已經在等著。

宋嘉木知道,剛才在宴會廳裡宛如割裂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演戲而已,雖然她不清楚謝嶼洲演這種戲的樂趣在哪裡,但現在戲已結束,一切都該回到原位。

所以,她怎麼來的,就打算怎麼回去,謝嶼洲的車,是否會和她同一個目的地都未必。

但就在她遲疑的時間裡,謝嶼洲車的後座門一直開著。

“怎麼還不上來?”他忽然在車裡說。

此時的他,語氣已經和在婚宴上大相徑庭了,彷彿剛剛那個溫柔的,體貼的,總是含笑的人,是幻覺。

她沒再猶豫,直接上車。

就在她剛剛上車坐好,宋時榮跟了出來,喝了酒,臉色泛著紅光,要送女婿。

但顯然,出了宴會廳的謝嶼洲就跟換了個人一樣,淡淡的一句“開車”,沒有再理宋時榮。

可喝多了宋時榮沒察覺,還在含笑和謝嶼洲的車招手。

宋嘉木覺得有點丟人,甚至有點害怕謝嶼洲嘴裡說出刻薄的話來,但謝嶼洲的注意力好像根本不在宋時榮身上,只是和她說,“不要以我今天的行為來期待以後的婚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