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的大殿內,眾人噤若寒蟬。

麗妃依言緩緩跪下,太后見她這般泰然自若,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沈攸寧見狀,本想著說幾句寬慰太后她老人家,沒想到一旁的皇后搶先起身,屈膝行禮道:“還請母后息怒,今日是臣妾失職,沒有盡到管教妃嬪的責任。”

太后長嘆一口氣:“皇后何錯之有?但凡在場有眼睛的都能分辨出來,今日之責到底是出在誰的身上!”

沈攸寧伸手輕扶著皇后站穩,看向太后溫聲講道:“母后,太醫才提過您不可動氣,要保持心情舒暢。攸寧與信國公世子之間自始至終清清白白,亦不懼旁人的眼光。”

太后放柔了聲音叮嚀道:“傻孩子,你的個性哀家豈能不知?但有道是眾口鑠金, 積毀銷骨。”

接著,她老人家話鋒一轉盯著下首跪著的麗妃,沉聲道:“麗妃,你平日裡做派不著調,念著到底是為皇帝誕下子嗣的嬪妃,哀家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曾真正地罰過你,你認是不認?”

麗妃抬眸看向太后應道:“回太后娘娘,臣妾認。”

她這般認真的態度,與先前的囂張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不等大家反應,麗妃繼續說道:“今日是臣妾思慮欠妥,不僅言辭冒犯郡主,還連累到了皇后娘娘。臣妾深知自己的過錯,請太后娘娘不必留情,重重責罰臣妾!”

“麗妃你……”太后微擰眉,“罷了,既然你誠意認錯,哀家便如你所願。傳令下去:麗妃言行無狀,特禁足宮中一月整,期間沒有哀家的允許不得外出,且每日手抄道德經,自我反思,修身養性。”

麗妃恭敬下拜:“臣妾謹遵太后娘娘懿旨!”

宮道上,皇后坐在轎輦上,看著面色有些疲憊。一旁大宮女忍不住出聲道:“娘娘,麗妃實在是太過不懂事,每每都要您替她在太后面前說好話,這回更是差點將娘娘您給連累了。”

“麗妃她呀,其實是個聰明人。”皇后淡淡一笑,並未打算解釋自己話中蘊含的深意。

留下宮人獨自陷入疑惑……

麗綺宮,麗妃打扮得格外素淨,只見她靠在美人榻上,眉眼彎彎,顯然心情極好。

兩相對比之下,伺候在側的大宮女更是無奈:“娘娘,您不惜得罪太后和福康郡主,就為了躲這一時的清淨嗎?”

麗妃微閉雙眼,語氣輕快地應道:“一時的清淨足矣。你又不是不知道後日就是內命婦進宮拜見的日子,一次禁足便省去了諸多煩惱,何樂而不為?”

宮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卻依舊流露出了幾分擔憂:“可是主子您被禁足一月,皇上那兒?”

麗妃朝人揮了揮手,隨口吩咐道:“行了行了,你也別囉嗦。去替我瞧瞧小木頭睡下了沒,沒睡就把他抱進來,本宮與他玩會兒,這日子啊一天天的無趣得緊。”

“娘娘,皇上之前不是和您說過別一口一個小木頭的喊小皇子。”宮女聞言,忙輕聲提醒她。

麗妃笑著回道:“無妨,皇上他這會兒不在這。”

“誰說朕不在這兒的?”宣文帝負手踏入了殿內。

聽到裴楨的聲音,麗妃是又驚又喜:“皇上,您怎麼來了?”

坤寧宮,一名宮人匆匆從外頭進來,低聲稟告:“皇后娘娘,皇上今夜去了麗綺宮。”

皇后在燈下翻看著手中的典籍,臉上的神情倒是一點也不意外:“本宮早就說過,麗妃不是個蠢的,這招以退為進現在看來效果頗豐。行了,你們也下去歇著吧,不必在本宮跟前伺候了。”

“是,奴婢們告退。”

夜色深深,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星星點點散落在地上,更襯得這偌大的宮殿清冷寂寥。

麗妃此刻恨不得縫上自己的這張嘴,望著眼前板著張臉,不言不語的宣文帝,她心裡有些拿不定主意,行動上不自覺的就帶出了幾分。

裴楨故意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方才不是還很大言不慚,怎麼現在反而像是啞巴了?”

麗妃硬著頭皮上前乾巴巴地解釋道:“皇上,臣妾並非有意在背後編排您,這,這給臣妾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裴楨好整以暇地看著對方一副恨不得搜腸刮肚的模樣,終是沒忍住笑了。

“皇上,您又誆臣妾!”麗妃也是個機靈的,立馬就順勢而為地撒嬌道。

裴楨握住了她的手,二人相對而坐。半晌才開口道:“聽聞你白日在壽康宮言行無狀,被母后罰禁足抄經,朕今夜可是特地來此給你送筆墨紙硯。”

麗妃努了努嘴只說:“皇上您怕是來消遣臣妾的吧!麗綺宮裡何曾沒有筆墨紙硯?還需勞得您的大駕來送?”

宣文帝點了點她的額頭,語氣略好笑地應道:“你呀你,朕就沒見過你在宮裡消停過,都已經是當母妃的人了,還依舊是孩子心性。這一次你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麗綺宮裡,朕保證不會有閒雜人等來打攪你和孩子,要是有什麼短了缺了的,就派個人來與朕說。”

麗妃也不扭捏,點點頭大方乾脆地應了:“那臣妾恭敬不如從命,也替小木頭謝過陛下。”

裴楨無奈叮囑道:“都說了別叫小木頭,不好聽。朕又不是沒給他取名,偏生你這當人母妃的作怪得很,別把咱們的皇子給喊木了。”

麗妃但笑不語,宣文帝哪能不懂她這人,只要他不來麗綺宮,那便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朕還有些奏章要批。”裴楨說道,正當他想補充幾句的時候,麗妃柔聲道:“臣妾恭送陛下,您也別熬太晚了,注意休息。”

見她如此,裴楨只好將嘴邊那句等晚些時候再來看你默默地收了回去。

麗妃站在宮門前目送宣文帝一行人遠去,身旁的大宮女細聲安撫道:“娘娘,看來皇上來這一趟是給您吃顆定心丸的。”

“本宮只是向皇上表明瞭自己的態度,自保而已,皇上他最不喜前朝後宮牽連過甚,這一次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顧氏,尚書府和威遠侯府的渾水本宮是瞧一眼也嫌髒。”麗妃卸下偽裝,語氣隨之變得冰冷了許多。

宮女連聲附和著:“娘娘所言極是。”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憂,尚書府正屋裡頭,安夫人猛地抬頭衝安尚書求證道:“你說麗妃被太后下令禁足,誰也不能見?”樣子很是氣急敗壞。

安尚書也頗為煩悶:“從宮裡頭遞出來的訊息,錯不了。”

“這可如何是好,那芸兒豈不是真的要困在鄉下莊子裡了?”安夫人越想越心疼,語氣都有點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