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家老太爺這邊,用餐時間是固定的,自然是按照老太爺的習慣來。

到了點,落了座。

原本熱鬧的正廳就安靜下來了。

蘇雲眠被叫到老太爺身側落座,她原本還想拉著病好出院的裴星文瞧瞧,畢竟幾個月沒見了,卻也只能等餐後。

至於裴雪為什麼會帶著孩子出現在這裡,還一副與老太爺親近的模樣,蘇雲眠也不奇怪。

大家族之間本就交往密切。

雖然過去剛結婚那幾年,因為裴雪坐牢的緣故,自己沒怎麼接觸過,但當時也有聽說過,裴雪沒坐牢之前是很受老太爺喜愛的。

喜愛的原因也簡單——

有種。

老太爺打軍中出來的,年輕時候兇悍慣了的,就欣賞這股子氣勢,那裴家上上下下他都瞧不上眼,也就對這頗有幾分血性的裴雪多些喜愛。

因此過去偶爾有提過。

蘇雲眠都知道。

此時桌上,晚輩們只有在老太爺開口問起的時候會應兩聲,其餘時候都默默的吃飯,也算是墨守成規的規矩。

一桌飯吃的還算安靜。

午飯後,老太爺就去小憩了,知道這些小輩們有自己的事兒要辦,擺擺手就在馬管家陪同下,轉到後面午休去了。

老人家一走。

這正廳頓時就熱鬧了。

先是裴星文從座椅上起身,撲到蘇雲眠懷裡,和喊老太爺時的清脆聲音不同,這一次是軟乎乎的聲調,“媽媽。”

蘇雲眠:“......”

這不是說病好了嗎,怎麼還不改口。

還叫她媽媽呢?

蘇雲眠下意識抬頭去看裴雪,生怕這瘋子又給她上演抽象,她真的是沒精力也沒心情陪他們鬧了。

卻不想裴雪竟滿面笑容,一點沒生氣的意思,“正好,我有事找孟梁景,這小子擱你那我也放心,就辛苦你幫忙看一會,等談完事了我來接他。”

說完就往廳外走。

蘇雲眠聽裴雪這話,卻是皺眉,這倆人湊一塊能談什麼好事?

她剛要開口攔人,孟梁景已經走過來把低著頭一聲不吭、蔫巴巴的孟安推過來,“就是談一些生意上的事,回來和你說。”

說完也走了。

看著面前這倆孩子,蘇雲眠頓覺頭大。

那倆狗東西。

......

心知那倆狗東西在刻意避開她,甚至連演都不演的程度,怕是談的事也十有八九和她有關,蘇雲眠卻也懶得再去探究了。

愛咋咋。

已經是心無波瀾了。

也不知怎的,從在書房見過老太爺,深談過後,又從姑奶留下的管家那裡確認了某些事後,蘇雲眠就有種提不起勁的感覺,整個人莫名的疲憊。

幹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整個人就像那從海里衝上來的魚,癱軟在沙灘上,曬著太陽,慢慢熬幹著精力,卻起不來翻身回海的心情。

就好比現在。

坐在孟安的小書房裡,支著個畫架教倆個孩子畫畫時,蘇雲眠都在走神,視線恍恍惚惚的沒有焦點,畫紙落在眼裡都是模糊的色斑。

“媽媽?”

她這走神的模樣,自然是落在了孟安的眼裡,男孩咬著唇有些不開心,餘光落在一旁安靜描畫、模樣乖巧寧靜的裴星文更是磨牙。

真是比他還能裝!

他是不想讓裴星文進自己書房的,儘管兩個人已經當了幾個月的‘好朋友’了,但誰讓這傢伙天天盯著自己媽媽不放的。

配進他書房?

雖然也是他先答應的.......

但‘好朋友’能是這樣當的?

偏偏不讓裴星文進來的話,媽媽就要帶著裴星文去別的院子。

老太爺這裡家大地大,不缺院子不缺書房。

又不想惹媽媽不開心。

孟安只得應了。

好不容易在邊上各種插科打諢的,沒讓裴星文和媽媽說太多話,誰知道這臉皮厚的傢伙又說讓自己媽媽看看他畫工有沒有長進。

媽媽什麼時候教過他畫畫了?

孟安咬牙切齒。

媽媽都沒教過他!

雖然他對畫畫不是很感興趣,但裴星文學了,自己當然也要學!

誰知道,輪到教他的時候,媽媽竟然在走神!

孟安滿心怨氣,又記著爸爸的叮囑,忍著氣喊:“媽媽,該看我畫的了。”

“哦哦。”

蘇雲眠回神。

她腦子還有點遲鈍,只是本能的握住孟安拿著畫筆的小手,在畫紙上隨意勾勒著線條,一邊勾勒一邊本能地講著。

藝術這方面,是刻入骨子的。

全靠本能。

半分鐘後,她才回過神,卻是皺了下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神太久還沒緩過來的緣故,眼前畫紙上的線條一團模糊,看不清楚。

眨了幾下眼,又清楚了。

大概是太累了。

最近是又哭又熬的,都沒休息多好,她按了按些微酸澀的眼睛,教完這一幅海洋風景畫,蘇雲眠就勸著倆小孩去午休。

見兩個孩子手拉手,背影和諧,一起睡到孟安房間的大床上了。

蘇雲眠才走出門。

她也沒走多遠,只是去浴室沖洗了把臉,感覺眼睛稍微舒服些了,頭也不暈了,就又轉回了臥室,瞥了眼床上安安靜靜躺著睡覺的兩個孩子。

她又來到門外廊下襬著的藤椅上,躺了上去,披了個小絨毯。

太陽溫溫柔柔灑下來。

眼睛半闔,能看到眼縫裡漏進的點點太陽光斑,原本只是想稍微歇一歇的,竟就這麼一搖一晃的在廊下眯了過去。

......

書房裡。

裴雪轉著手裡的細煙,皮笑肉不笑的盯著斜對面坐著的孟梁景,“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什麼都能趕的上趟,還真叫你把人給弄回來了。”

孟梁景笑。

“那是因為,我的眼睛從未從她身上移開過。”

自然是怎麼都找得到。

“嘖。”

裴雪擺擺手,“你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我剛剛可是瞧得清清的,人就沒給你什麼好臉色,你那套不行的,妥妥的完蛋。”

她幸災樂禍地笑著。

她搞不走的人,還能讓孟梁景給撿去便宜了,就算是單純的看他吃癟,自己都快樂。

“我會教她。”

“教什麼啊,人嫌棄著你呢。”

“你怎麼這麼高興呢?”

孟梁景轉了下茶杯,看著對面笑容都快遮不住的女人,目光幽幽。

“那不是看你不高興嘛。”裴雪樂呵呵的,半點不慫他,“來來,說正事,你叫我過來,是那事兒給我辦妥了?”

“嗯,妥了。”

裴雪眼睛一亮,“名單呢?給我看看。”

“不給。”

裴雪不笑了,“你什麼意思?”

孟梁景微笑,“看你不高興,我心裡舒坦。”

裴雪:“......”

“況且,你要的人我給你找了,我要你辦的事,可沒妥啊。”

“你不都把人綁回家了。再說了,你要裴星文,我這不麻溜的把孩子給你送來了。”

“她不要我。”

“哦,不是很正常嗎。”裴雪不懷好意地出著餿主意,“你把人綁在家裡,綁服了不就好了,包服的,你不都成功過一次了。”

“你要的人沒了。”

裴雪深呼吸,“......要我做什麼?”

“想辦法,不用綁的逼的,你給我把人留到國內,至少留到過年......”

“打住。”

裴雪抬手,覺得孟梁景在跟她開玩笑,“離過年還有倆月,人公司家業全在國外,不綁不逼,你跟我說怎麼留?”

“你要的人沒了。”

“......”

裴雪翻了個白眼,今天出門就該看看黃曆,真的是找氣受來了,但她還真就沒辦法,只能咬牙認了。

“名單,給我,我要自己挑。”

孟梁景揚起笑容,知道她這就算是應了,微抬下巴,候在一側的郎年把一份厚厚的檔案擺在了裴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