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聲音不高,卻一下子讓那幾個正小聲討論的醫生都停了動作。

“她體內的溶血毒素會因為這個加速變異,干擾素現在就是催命符。”

他走到儀器前頭,指著其中一條跳得特別邪乎的曲線:

“還有,心跳不對勁不是鉀離子的問題,是VX-3神經毒素的殘留,跟另一種生物鹼在她神經接點上結合,把訊號給堵了!你們用的常規解藥根本沒用,只會讓心臟更快完蛋!”

幾個醫生互相看看,臉上都是不信。

其中一個忍不住頂了一句:“這位先生,我們有我們的治療方案……”

“你們的方案,不出三個鐘頭,她就得死透。”林宇直接把話堵了回去,聲音冷得像冰,“準備冰蠶絲、千年何首烏的根鬚磨粉、還有深海夜明砂。另外,我需要一間絕對隔離的房間,要有高精度的離子透析儀和生物電刺激器。我親自來。”

醫生們臉上的表情跟見了鬼似的。

這些藥材,哪一樣不是有價無市的寶貝?還極為少見。

管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到了門口。

他看看林宇,又看看儀器上依舊在鬼門關徘徊的數值,琢磨了片刻。

“林先生要的藥材,柳家盡力去弄。房間和裝置,也能馬上備好。”

他話鋒一轉,臉上那溫和的笑意裡,多了點藏不住的精明。

“不過,柳家需要派人全程看著先生怎麼救人,算是……學學手藝。另外,關於‘銜尾蛇’追殺軒轅小姐的真正原因,柳家需要知道全部。畢竟,我們也不想為一個不明不白的麻煩,賠上太多。”

管事往前走了一步,湊近林宇,聲音壓低了些。

“林先生,柳家給你們地方躲著,自然也需要點……回報。”

柳家的效率沒得說。

前後不過半個鐘頭,管事就親自捧著個紫檀木托盤進來了。

托盤裡,明黃色的錦緞上,幾樣東西安安靜靜躺著。

一小塊顏色沉得發黑的龍涎香,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異香直往鼻子裡鑽。

幾片乾巴巴的血竭,卻透著暗紅的光澤,像是凝固的血。

還有一截根鬚纏繞的老山參,一看就有些年頭了。

旁邊還放著幾個小玉瓶,裡面是磨好的粉末,正是林宇之前點名要的千年何首烏根鬚和深海夜明砂。

這些藥材的品相,好得有點出乎林宇的意料,每一件都感覺蘊著點東西。

柳家這份“心意”,分量可不清。

醫療室裡,氣氛更沉了。

消毒水那股刺鼻的味道,被新送來的藥香沖淡了不少。

林宇走到水盆邊,用冷水仔細衝了手,指尖被凍得有些發白。

他拿起一根最細最長的銀針,針身在他手指間輕輕轉動,穩得不像個剛受過重傷的人。

他這個動作,把屋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過去了。

幾個柳家的醫生圍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喘。

之前給林宇處理傷口的那個老中醫,眉頭皺得死緊,往前蹭了半步,乾咳了一聲。

“林先生,”老中醫的聲音有點猶豫,“您這針法……恕老朽多嘴,路數瞧著……過於霸道了些。病人現在五臟都跟火燒似的,那點生氣就跟風裡頭的蠟燭一樣,再用這種法子,怕是……身子骨扛不住啊。”

他抬手指了指監護儀上那幾條還在危險邊緣跳動的曲線。

林宇指尖沒停,捻起一小撮何首烏粉末,動作沒半點遲疑。

“尋常法子,救不回她。”他頭都沒抬,聲音平平的,卻一下子鑽進人耳朵裡,“她身體裡兩種要命的毒互相沖撞,還有VX-3在裡頭攪和,五臟六腑、經脈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現在要是不下猛藥,行險棋,用最剛猛的法子把陰毒強壓下去,再拿最柔和的藥力去補那點生機,不出兩個鐘頭,她這口氣就得斷。”

他手腕一翻,銀針已經刺進了軒轅清胸口的膻中穴,不多不少,正好三分深,穩穩停住。

“《靈樞·九針十二原》不是說了嗎,‘宛陳則除之’。病都兇成這樣了,跟洪水猛獸似的,難道還想著用毛毛雨去堵?只能開條溝把洪水引走,順著這股勁兒來,才可能撈著一條活路。”

他嘴裡說著古奧的醫理,手底下卻一點沒慢。

第二針、第三針……接連刺下,位置、深淺,分毫不差。

每落一針,他都用指尖極輕微地捻動一下針尾,像是在感受皮底下那微弱到幾乎沒有的氣血流動。

老中醫張了張嘴,後面的話硬是被林宇那番話給噎了回去。

他行醫幾十年,當然聽得出林宇說的不是胡謅八扯,有些說法在古籍偏方里確實能找到影子,只是……那法子太險了,跟傳說似的,壓根沒想過真有人敢這麼幹。

旁邊幾個醫生更是你看我我看你,被林宇這手出神入化的針法和聽著就玄乎的理論給鎮住了,屁都放不出一個。

林宇強忍著後背傷口撕裂般的疼,還有催動內力帶來的那陣陣發暈的感覺。

他調動起身體裡好不容易養回來的一點點內力,小心得不能再小心,把這點內力凝成一股極細的線,順著紮在膻中穴的那根銀針,慢慢渡進軒轅清身體裡。

這股內力像條溫順的小溪,可又帶著一股不容商量的勁兒,艱難地在她快要乾涸的經脈裡流淌。

流過的地方,就把那些亂衝亂撞的毒素暫時壓住、分開,同時催著那些珍貴藥材化開的藥力,像春天的細雨一樣,一點點修補滋養那些被毀壞的身體組織。

他額角上,汗珠子一顆顆滾下來,掉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臉色也越來越白,嘴唇抿得死緊,看得出是在極力硬撐。

就在這個時候,木板床上的軒轅清,喉嚨裡發出一聲特別細微、幾乎聽不見的呻吟。

她那張原本死灰色的臉上,竟然奇蹟一樣,透出了一點點極淡的紅暈。

雖然淡得幾乎看不出來,可確確實實是有了。

監護儀上,那條代表心跳的曲線,波動的幅度還是很小,但跳動的頻率卻穩當下來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忽快忽慢,隨時要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