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偉峰蹲在家門口,指尖夾著的煙燃到盡頭,燙得他猛地一縮手。他盯著地上斑駁的月光,母親電話裡那些碎碎念,像一團亂麻纏繞在心頭。大哥一家,大嫂說了算,以前是怎麼對母親的,她怎麼就忘了呢,現在母親被栓的死死的。可豔姝的預產期就像懸在頭頂的倒計時牌,滴滴答答地催著,讓他喘不過氣。

身後,王豔姝替他披上衣服,:“偉峰,你別上火,我挺得住,我身體挺好的。咱們能挺過去的。”她故意提高聲調,卻掩不住背景里老式座鐘的滴答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彷彿在應和著辛偉峰心中的焦慮。辛偉峰想起上週,她扶著腰夠地上掉著的毛巾的模樣,眼眶不由得發熱。

第二天清晨,辛偉峰被媳婦拍醒,“偉峰,你快起來,我肚子疼。”這下可急壞了他,他趕緊起身,要去借三輪車送媳婦去醫院,卻聽見王豔姝虛弱的聲音:“別去了,是假的,可能是宮鎖,不是要生了。”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我現在去請假,這幾天我不去單位了。”辛偉峰請了假,火急火燎往家趕。到家看見王豔姝自己在那落淚,手裡攥著電話不出聲,辛偉峰接過電話,一聽是辛母:“雪兒的幼兒園要交費了,小軍也不學習。生孩子都會經歷一回的,要不我讓大美先過去吧?”

辛偉峰突然怒吼:“媽!王豔姝要生了,你能不能別再打電話刺激她了?大美來能解決啥問題。她自己還是個孩子呢。你不來也就算了,別說風涼話了。我們自己能行,不用你。”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隨後傳來嗚咽聲:“你拿媽當什麼?奴才啊。你們一個個的都是沒良心的。大美二美怨我,你也來怨我,還是你大哥好,只有你大哥哄著我。”

“對,大哥好,你就和大哥一起住吧,別回來了。”說完辛偉峰將電話重重撂下。

轉頭看王豔姝,此刻她已經哭的不行了。他知道她一定很失望。

沒錯,王豔姝此刻非常恨,果然人都是不知滿足的。自私的人怎麼都不會變得善良。

“咱們先住院吧。我請好假了。住院觀察,咱們也好準備。一旦有什麼情況,可以控制。”辛偉峰邊收拾東西邊說。

王豔姝看著這樣的辛偉峰還能說什麼,日子還要過,哪能因為婆婆就怪丈夫呢。擦乾眼淚,也一起跟著收拾東西。

順利入院後,王豔姝安排在了一個雙人病房裡,她坐在病床上,陽光斜斜地照在她浮腫的腳踝上,血管像蚯蚓般凸起。入院檢查,今天辛偉峰就去取結果了。辛偉峰進來握住她的手,摸到滿手冷汗。“醫生說胎兒有點缺氧,得繼續觀察。”王豔姝聲音發顫,“別告訴我媽,她肯定又要著急了。”

住院的第三天,王媽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她頭髮亂糟糟的,棉襖釦子錯了位,手裡拎著個褪色的布包。

“給二丫帶的土雞蛋。我和你大嫂攢了好久的。”她把布包往地上一放,裡面玻璃碰撞在病房裡輕響“叮噹”。王豔姝掙扎著要起身,被王媽按住:“別動,躺著。那是罐頭,豔梅給你買的。”

辛偉峰站在一旁,看著丈母孃用粗糙的手給王豔姝也被叫,指甲縫裡還粘著泥。沿著手往上看,看見了瞪著他的王豔姝。

“我不是不讓你告訴媽嗎?”

“媳婦,我不說不行啊,我媽不能來,如果咱媽再不來,生孩子的時候,我自己不行啊。”

“那你”王媽抬手擋回王豔姝要說出的話。她目光落在王豔姝高高隆起的肚子,聲音突然哽咽:“那你打算讓他什麼時候告訴我?我自己的女兒生孩子,我都不能來嗎?二丫,生孩子的是大事,也是喜事,這些小事就不要計較了。咱們都順順利利的就好。”

深夜,辛偉峰在走廊的長椅上打盹,剛要睡著就聽見接生的護士說有人生了。他急忙起來,一看不是自己媳婦。本來準備繼續回去躺著的,他看向屋裡。

門縫裡透出暖黃的光,王媽正給王豔姝揉腿。“當年你和辛偉峰結婚的時候他媽就作妖,現在還是一樣。二丫,你心裡也苦啊。”

“心裡苦只能自己忍,好在辛偉峰對我很好。他媽媽什麼樣,我也管不了。”

“別委屈自己,真要是過不到一起去,孃家啥時候都是你最大的底氣。咱們家可能缺錢,但是不缺人。不過日子還得過,現在你們倆有孩子了。別因為家裡的事你們倆不合,對孩子不好,對你們也不好。你不是小孩了,那些小孩的任性得收收了。”

“我知道了,媽。”王豔姝低頭擦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