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風機械地往前邁了兩步,目光匆匆掠過襁褓裡皺巴巴的小臉,又很快移開了視線。

他急切追問:“萱萱呢?“

護士下意識將孩子往前遞,卻見他根本沒有伸手接的意思,動作滯在半空。

“穆小姐稍作休息就能出來。“

話剛說完,霍長風已側身衝進產房,衣角帶起一陣風。

產房外的白熾燈在護士睫毛上投下顫動的陰影,她抱著襁褓的手臂還保持著前伸的姿勢,卻又頓在空中。

“這......“她張了張嘴,愣住了。

從業多年,護士還是頭一回見孩子父親連多看孩子一眼都不肯,就急著往產房衝。

崔麗蓉見狀,趕忙伸手接過孩子,喜笑顏開地逗弄:“哎喲,長得真俊,這眉眼跟晴萱一個樣。”

霍建業也湊上前,慈愛地看著襁褓裡皺巴巴的小臉,輕輕戳了戳孩子的小手。

護士看著這一幕,暗暗鬆了口氣,心想這才是正常的反應。

霍長風衝進產房,一眼看見躺在產床上的穆晴萱。

監護儀的滴答聲混著他劇烈的心跳。

穆晴萱枕頭上的髮絲結著汗痂,蒼白的嘴唇還留著咬破的痕跡。

她臉色蒼白,雙眼緊閉,。

但好在呼吸平穩,讓霍長風稍微鬆了口氣。

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聲音發顫:“萱萱,你受苦了。”

醫生連忙攔住他:“先生,產婦需要休息,先別打擾。”

霍長風這才止住話語,守在床邊,用溫熱的毛巾輕柔地擦去她額角的汗漬。

確認穆晴萱睡得安穩後,他才輕手輕腳地走出病房。

病房外,姚靜蘭幾乎是小跑著衝過來,手裡還拎著一個保溫盒,裡面裝著給穆晴萱準備的補品。

“快讓我抱抱!“姚靜蘭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露出眼角細密的笑紋。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手指輕柔地蹭過嬰兒粉撲撲的臉頰。

“哎喲,這小鼻子小眼兒,跟我們晴萱小時候一模一樣。“

霍老太太拄著雕花柺杖湊過來,慈愛地看著,目不轉睛。

霍長風走出來時,看到的就是四個人圍著一個孩子站著的畫面。

聽到動靜,姚靜蘭猛地抬頭,急切又擔心地問:“晴萱現在情況怎麼樣?“

“睡下了。“

霍長風喉結滾動,聲音像砂紙磨過:“醫生說產程順利,沒傷著元氣,但肯定還需要很長時間的修養。“

崔麗蓉緊繃的肩膀終於鬆懈::“杵在那兒幹什麼?過來看看你兒子。“

霍長風的腳步頓在原地,半晌後,才抬步上前。

他望著襁褓裡皺巴巴的小臉,嬰兒稀疏的胎髮下,淡青色的血管在面板下輕輕跳動。

是十足脆弱又蓬勃的生命力。

當溫熱的襁褓落入懷中,霍長風的手指瞬間僵硬,緊張地嘴唇都緊緊抿了起來。、

孩子突然扭動了一下,輕微的呼吸噴在他汗溼的袖口,他慌忙調整姿勢,心臟跳的幾乎要衝出胸膛。

霍建業看著向來成熟穩重的兒子這幅樣子,憋不住笑出聲。

下一秒,霍老太太一個白眼斜飛了過來。

“你當年抱長風時,手哆嗦得差點把孩子掉地上。“

霍老太太的柺杖重重敲在瓷磚上,檀木手柄的龍鳳雕紋震得微微發顫:“現在倒有臉笑話兒子?“

霍建業頓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晨光斜斜地穿過醫院走廊的百葉窗,在奶白色的地磚上投下整齊的光影。

崔麗蓉看著兒子低頭凝視襁褓中嬰兒的模樣,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長風,這孩子的名字你可有想法了?“

這話勾起了眾人的回憶。

穆晴萱懷孕這幾個月,全家都有事兒沒事兒就翻著家裡的字典和詩詞集。

姚靜蘭戴著老花鏡逐字斟酌,霍老太太拄著柺杖在旁出謀劃策,連平日嚴肅的霍建業都拿著筆記本認真記錄。

從《詩經》,到《楚辭》。

名字改了又改,卻總覺得不夠完美,就這樣一直耽擱到了孩子出生,也沒定下來。

霍長風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孩子皺巴巴的小臉,他的聲音輕柔得像是怕驚醒懷中的小生命:“還沒。等晴萱醒了,讓她來取吧。“

他頓了頓,喉結微微滾動:“她拼盡全力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是她賦予了孩子生命,不管她取什麼名字,我都支援。“

崔麗蓉與丈夫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欣慰。

作為過來人,他們自然懂得這份心意。

“也好,你們小兩口商量著來。“

崔麗蓉伸手輕輕撫摸著孫子柔軟的胎髮。

姚靜蘭也湊過來,目光滿是慈愛。

時間就在這樣溫馨的氛圍中悄然流逝。

眾人時而低聲交談,時而靜靜看著孩子,竟未察覺窗外天色已大亮。

儘管徹夜未眠,每個人臉上卻都洋溢著幸福與喜悅,沒有絲毫的疲憊。

這時,守在樓梯口的警衛員上前一步,身姿筆挺,語氣卻帶著幾分小心翼翼:“霍團長,該出發了。再晚就趕不上預定行程了。“

霍長風抱孩子的手不自覺地收緊,眼底閃過一絲不捨。

他又深深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才緩緩將孩子遞給崔麗蓉。

交接時,他的動作格外謹慎,彷彿手中捧著的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霍長風將孩子遞出時,崔麗蓉的雙手早已下意識弓成呵護的弧度。

她的指尖先觸到襁褓邊緣柔軟的棉料,而後穩穩托住嬰兒的小屁股,翡翠鐲子隨著動作輕碰發出清響。

“放心地去吧,“

她望著兒子眼底的血絲,聲音不自覺放柔:“全家人都輪班守著,晴萱醒了第一時間給你發電報。“

霍長風的目光再次投向虛掩的病房門,門縫裡漏出的暖光映著穆晴萱安靜沉睡的側臉。

她蒼白的臉頰還帶著生產後的疲憊,額前碎髮被汗水黏在面板上。

霍長風最後深深看了眼病房,這才不舍地移開了視線。

轉身時,鞋底在地面碾出細微聲響。

晨光透過醫院長廊的玻璃窗,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恭喜霍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