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晴空萬里,陽光透過霍家老宅的雕花窗欞,在地上投下一片片光影。

霍長風倚著鋥亮的黑色轎車,雙手抱胸,神色平靜,目光溫柔地看向穆晴萱。

“彆著急,一切都隨你心意。”

穆晴萱點點頭,心裡滿是暖意。

她的目光時不時地望向屋內,等待著姚靜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姚靜蘭遲遲沒有現身。

穆晴萱微微皺眉,抬步走到門前,輕聲喊道:“奶奶,您收拾好了嗎?”

屋內一片寂靜,許久都沒有回應。

此刻的房間裡,姚靜蘭正一動不動地站在梳妝檯前,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木盒裡的玉佩,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有懷念,有忐忑,更多的是難以言說的悵然。

聽到穆晴萱的呼喊,她渾身一震,彷彿從漫長的回憶中驚醒,聲音有些發顫地應道:“來了。”

姚靜蘭緩緩伸出手,輕輕合上木盒,又小心翼翼地將盒子塞進懷裡,指尖緊緊按住。

她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身上的藏藍色旗袍,挺直脊背,推門而出。

霍長風發動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街道上。

車內,穆晴萱看著姚靜蘭緊繃的側臉,幾次欲言又止。

姚靜蘭則一直望著窗外,眼神飄忽,眉頭輕蹙。

不多時,車子停在一座氣派的茶樓前。

茶樓硃紅的立柱上雕刻著精美的祥雲紋,鎏金匾額“沁芳閣”在陽光下閃耀奪目。

踏入茶樓,地面鋪著的青磚泛著古樸的光澤,牆壁上掛著水墨丹青,一幅幅山水花鳥意境悠遠。

紅木桌椅擺放整齊,桌上的青瓷茶具精緻典雅,嫋嫋茶香縈繞在四周。

二樓迴廊雕著纏枝蓮紋,鏤空處隱約可見下方潺潺的流水,叮咚聲與輕柔的古琴曲交織在一起,更添幾分雅緻。

雕花木門推開的瞬間,鎏金宮燈的光暈傾瀉而下。

“可算把你們盼來了!”

倪葉平快步上前,他身穿一身藏青中山裝,打扮得很是鄭重。

“晴萱丫頭,長風。”倪葉平和兩人一一打過招呼。

他的目光越過穆晴萱,落在姚靜蘭素色旗袍包裹的身影上,眼睛泛起光亮,。

“這位同志就是洪國的媳婦兒吧?”

姚靜蘭立在門檻處,銀髮用一支檀木簪子鬆鬆挽起,耳後隱約露出淡青色血管。

她的目光掃過倪若蘭脖頸處的紅繩,喉結微微滾動,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屋內突然安靜得能聽見樓下古琴曲裡泛音的餘韻。

“你想收晴萱為養孫女兒?”

姚靜蘭開門見山,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她的手始終攥著旗袍下襬,暗紋布料在指節處皺成一團。

倪葉平眼中的笑意瞬間漲滿,連眼角的皺紋都彷彿舒展了幾分。

“正是!晴萱丫頭聰明伶俐,又和我們家有淵源……”他試探著向前半步,“不知道同志您的意思……”

“這件事情,我不同意。”

姚靜蘭冷冷開口,斬釘截鐵地截斷了對方的話。

她脊背挺得筆直,身形單薄,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硬。

空氣驟然凝固。

倪葉平臉上的笑容僵住,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最終只是怔怔地望著姚靜蘭。

穆晴萱的睫毛劇烈顫動,也不可置信地望向姚靜蘭。

畢竟,當時是姚靜蘭親口答應,並讓她和倪葉平約好的。

穆晴萱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結,目光在姚靜蘭面無表情的臉上來回逡巡,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的軟肉。

包廂裡的空氣彷彿突然凝固,彷彿一根銀針落在地上都能被聽得一清二楚。

姚靜蘭端坐在紅木椅上,脊背挺得筆直,銀絲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渾濁的眼底卻翻湧著穆晴萱讀不懂的情緒。

“你脖子上帶著的東西,能不能讓我看看?”

姚靜蘭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目光直直地釘在倪若蘭身上。

這話一出,倪若蘭正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湯濺出,在素白的桌布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她下意識地攥緊胸前的紅繩,喉結不安地滾動著,。

短暫的僵持後,倪若蘭咬了咬下唇,餘光瞥向神色凝重的倪葉平。

想到眼前人是穆晴萱的奶奶,她終於緩緩點頭,聲音發虛:“當然可以。”

她伸手撥開絲綢衣領,,紅繩被拉出時,那枚藏青色的玉佩晃悠悠地垂落,在暖黃的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穆晴萱的瞳孔猛地收縮,身體不自覺地前傾。

和上次的驚鴻一瞥不同,這次她完完整整地看到了玉佩的全貌。

玉佩上雕刻的紋路、邊緣細微的磨損,還有那抹獨特的沁色,都與她記憶深處的畫面完美重疊。

她幾乎可以確認,這和她在荷花村盒子裡看到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就在穆晴萱怔愣間,姚靜蘭佈滿老年斑的手緩緩探入衣襟,掏出一個古樸的木盒。

盒子表面刻著纏枝紋,邊角被磨得發亮。

她將盒子輕輕放在桌上,手指搭上盒蓋,微微停頓後,才緩緩揭開。

隨著木盒開啟,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於盒中。

一枚半塊的玉佩靜靜躺著,斷口處粗糙的紋理,竟與倪若蘭那枚嚴絲合縫。

倪葉平“嘩啦”一聲掀翻座椅,藏青中山裝下襬掃過擺滿茶點的檀木桌。

青花瓷碟在劇烈震動中相互碰撞,發出尖銳的脆響。

他踉蹌著撲到桌前,雙手死死撐住桌面,雙眼瞪得幾乎要脫出眼眶。

他直勾勾地盯著盒中斷裂的玉佩,喉結上下滾動著卻說不出話來。

倪若蘭捂住嘴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

霍長風的脊背瞬間繃直,西裝下的肌肉緊繃如弦。

他側目看向身旁的穆晴萱,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憂慮,。

霍長風骨節分明的手悄然覆上她冰涼的手背,無聲給予安撫。

姚靜蘭端坐在雕花紅木椅上,腰背挺得筆直如松,。

她的目光掃過眾人震驚的面孔,沉聲,一字一句道:“我之所以不答應你認萱萱為養孫女……”

“是因為,你們原本就是有血緣關係的親爺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