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風站在一旁,目光溫柔地看著兩人。

他適時地上前一步,語氣誠懇:“奶奶,萱萱說得對。首都的醫療條件好,您去了也能享享福。”

“您之前不在,萱萱總是念著您,擔心您一個人在村子裡照顧不好自己,反而對她養胎不利。”

姚靜蘭看著眼前兩張滿是關切的臉龐,嘴唇顫抖了幾下。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情緒,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跟你們去。”

穆晴萱和霍長風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

穆晴萱猛地抱住姚靜蘭,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太好啦!以後我們天天都能在一起!”

“那我現在就去幫你收拾東西!”

她生怕老人反悔,轉身便衝進堂屋,木質地板在腳下發出歡快的“咚咚”聲。

推開姚靜蘭的房門,一股熟悉的樟木香撲面而來。

穆晴萱的腳步猛地頓住。

屋內,雕花紅木箱敞著蓋子,疊得整整齊齊的藍布衫、毛線襪碼放得一絲不苟。

牆角的竹簍裡,曬乾的艾草、陳皮捆紮成束,顯然是為了路上驅蚊備著的。

她無語地撇了撇嘴角,指尖撫過箱沿的銅釦,嘟囔道:“原來奶奶早就打算和我們一起走了,偏偏還拿喬,吊我的胃口。”

秋風卷著窗欞的縫隙鑽進來,掀起枕邊的藍布帕子。

穆晴萱彎腰去撿,卻瞥見枕下露出半形暗紅錦盒。

正是她初回村子時,在舊書桌的抽屜裡發現的那隻帶鎖的檀木匣。

當時姚靜蘭說這盒子裡裝著的是穆洪國年輕時候寫給姚靜蘭的情書。

穆晴萱信了,也沒再懷疑過。

此刻錦盒安靜地躺在泛黃的枕套下,上頭的銅鎖卻不知去向。

穆晴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開啟盒子。

她愣住了。

穆晴萱死死地盯著盒子裡的東西,瞳孔猛地一縮,臉上寫滿了震驚和無所適從。

院外的槐樹下,霍長風正耐心地給姚靜蘭描述著首都的生活。

陽光透過枝葉在兩人身上灑下斑駁光影。

忽然,姚靜蘭像是被電流擊中般,猛地一拍膝蓋,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大:“瞧我這記性!”

她慌忙起身,竹椅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聲響,三步並作兩步往臥室衝去。

木門被推開的瞬間,穿堂風捲起紗簾。

姚靜蘭望著床前那道熟悉的背影,呼吸陡然凝滯在喉間。

穆晴萱背對著她,晨光勾勒出少女纖細的輪廓,柔美的線條此時卻讓姚靜蘭的心跳陡然加快。。

“晴萱,你在看什麼?”

老人的聲音沙啞得可怕,枯瘦的手指死死摳住門框。、

穆晴萱的肩膀微微一顫,卻沒有立刻轉身。

兩秒的沉默在空氣中無限拉長,長到姚靜蘭能清晰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終於,少女緩緩轉過身,蒼白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轉瞬又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她像只無憂無慮的蝴蝶般撲進老人懷裡,髮絲掃過姚靜蘭佈滿皺紋的臉頰:“我剛剛發現,奶奶你的枕頭下有一個手帕,是您自己繡的吧?”

穆晴萱的聲音甜得發膩,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老人耳畔。

她央求道:“能不能抽空也給我繡一個?”

姚靜蘭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可搭在少女背上的手仍在微微發抖。

她強裝鎮定地拍了拍穆晴萱的後背:“當然可以,你到時候說說想要什麼圖案,奶奶都能給你繡。”

話落,她嚥了咽乾澀的喉嚨,目光死死鎖住穆晴萱的眼睛,“除了這個,你就沒有別的想說的了?”

穆晴萱歪著頭,清澈的杏眼裡寫滿疑惑:“還想說什麼呀?”

她伸手輕輕捏了捏老人的臉頰,“是不是奶奶您一想到要去首都,緊張了?”

“奶奶您別怕,所有事情長風都安排好了。”

少女的笑容明媚得刺眼,可姚靜蘭卻覺得那笑意像隔著一層霧,怎麼也看不真切。

老人緊緊盯著穆晴萱的五官,試圖從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裡捕捉真相。

許久,她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終於長舒一口氣。

可掌心的冷汗卻早已浸透了衣袖。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家常,穆晴萱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可姚靜蘭的心思全在身後那隻檀木匣上。

直到穆晴萱離開房間,姚靜蘭的膝蓋瞬間軟了下去。

她跌坐在床邊,顫抖著開啟錦盒。

當看到那塊碧綠的玉佩安然躺在褪色的紅綢上,提到嗓子眼的心才重重落回胸腔。

姚靜蘭將玉佩緊緊攥在手心,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當年,剛把穆晴萱撿回來的那個晚上。

她的心跳再次加快,眼神裡滿是慌亂。

半晌後,姚靜蘭才回過神來。

她抿著唇,把玉佩塞回盒子裡,緊緊鎖上,又把盒子放到了行李的最底下。

直到做完這些,姚靜蘭緊繃的身體才終於放鬆下來。

她長舒一口氣,眼神複雜地看著窗外。

*

屋外,霍長風一眼就看出穆晴萱的情緒不對。

他微微蹙起眉心,擔心地走上前,攬住穆晴萱柔軟的腰肢,低聲問:“怎麼了?”

穆晴萱定定地看著他,咬了咬唇,終究是搖了搖頭。

“沒事兒,可能是我想多了。”

兩人明天就要走,正好趁著今天還有點時間,打算去鎮上的醫院,看看陳紅霞和孫鴻濤。

抵達鎮上醫院時,穆晴萱向前臺的護士打聽了一下孫鴻濤所在的病房。

一一找過去時,還沒走近,就聽到病房裡傳來一陣鬨鬧聲。

鎮上的醫療條件沒有首都的好,當然也沒有單人病房,每一個病房幾乎都是好幾個人一起住。

穆晴萱本以為是其他病人發出來的聲音,可走近了才發現,竟然是孫奶奶。

“陳紅霞那個狐媚子!”蒼老的嘶吼中夾雜著哭腔,“把我兒子迷得連祖宗牌位都不認了!”

透過虛掩的門縫,穆晴萱看見孫奶奶披頭散髮地跪坐在病床邊,枯槁的手死死抓著孫鴻濤的手臂,。

輸液架在她拉扯下劇烈搖晃,吊瓶裡的藥液泛起細密的氣泡。

“為了個不會下蛋的女人,連家裡香火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