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澤壓根沒聽到有人議論他。

他扭頭完全是因為有一株草的根在旁邊那塊地裡,葉子長到了他這邊。

他往一邊挪了挪,伸手將那株草的根扯斷,才又繼續回頭去鋤自己那邊的草。

李荷花的眼神瞬間更加複雜。

她氣沖沖的扯了溫之福的衣服袖子一下:”你說他是什麼意思,見了咱們兩個人連聲招呼也不打,今天還是他們回門的日子,我原本還打算把家裡那隻母雞宰了燉給他們吃,這麼一看,我都想算了。”

“興許沒看到咱們,”溫之福剛才在喝水,沒看到許澤轉頭。

李荷花差點氣笑了,雖然知道按照這個距離許澤聽不到,還是壓低聲音嘲諷了一句:“天天在炕上躺著,眼睛還能躺瞎了?”

說完,她也沒等溫之福接話,又氣又悔的跟了一句:“早知道有今天,之前有人問咱們家夏夏的婚事,我就應該早早的答應了,人家還是城裡吃商品糧的。”

“你算了吧,那人長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別說夏夏了,我看他都覺得磕磣,”溫之福把水壺放下,撩起眼皮朝著許澤那邊看了一眼。

說到這個,李荷花不說話了。

上次那個人雖然各方面都好,但這長相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雖然不至於口歪眼斜,但天生長了一張賊眉鼠眼的臉,看人的時候還總用眼角餘光偷瞄。

李荷花只見過他一次,就被他看的心裡發毛,總想下意識去捂手邊的布包。

當天回家,她就和溫之福說溫夏絕對不能嫁給這樣的人,哪怕那人家裡條件確實不錯。

這許澤雖然又懶又窮,但這張臉確實沒得說。

別說整個向陽生產大隊了,就是整個粟水縣城,都沒長成他這樣的。

再加上許澤常年不怎麼出門,面板也沒被太陽曬黑,今天這麼冷不丁杵在地裡,放眼望去就他最顯眼。

李荷花嘆了口氣,將溫之福喝完的空水壺拿過來,站起身:“趁現在人少,我先回去把昨天準備的東西給夏夏送過去,不然中午讓人看到他們空著手回門,還不知道後面要怎麼嚼舌根子呢。”

溫之福應了一聲。

他和李荷花兩個人昨天下午,將之前溫東郵寄回來的兩罐麥乳精拿出來,又數了二十個雞蛋用紅布包好,最後連同溫之福前天買的紅糖,一起放到了一個小籃子裡面。

雖然東西不多,但在這個年代已經相當能拿出手了。

別說紅糖是稀罕物,單那兩罐麥乳精,就是城裡很多人都沒喝過。

李荷花平日裡疼寵溫夏,有什麼好吃的都是緊著溫夏先吃,但當初這兩罐麥乳精剛拿回來的時候,李荷花卻很寶貝的沒讓她開封,溫夏還鬧了一場脾氣。

“這個等你結婚的時候再喝,到時候你就是一氣兒把兩罐全喝了,我也不管你。”

當時的李荷花是這麼說的。

萬萬沒想到……

李荷花又嘆了口氣,視線在許澤背上掃了一眼,扭頭去找大隊長請假回了家。

許澤心無旁騖,他出手速度很快,活幹的相當賣力,其他人才剛鋤了三分之一,他已經鋤完大隊長分給他的那塊地,拎著麻袋將所有草攏在一起裝了進去。

地裡的人又是一陣騷動。

一個個的也不低頭幹活了,全部齊刷刷的往許澤那邊看。

“今天的懶漢到底怎麼了?吃錯藥了?”

“我看更像是被什麼東西上身了,他速度為什麼這麼快!”

“別亂說話,小心被抓典型開會的時候教育。”

那人撇了撇嘴,雖然覺得旁邊的人過於小心了,但還是沒敢再多說什麼。

這話要是被許澤聽到的話,估計要說一句:“兄弟,你真相了。”

另一邊的知青們也在盯著許澤看。

不過他們來向陽生產大隊的時間不長,平時除了下地幹農活掙工分,就待在知青點,和周邊的幾戶人家倒是挺熟的,再遠一點的也就能認出來這人是村裡人,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現在冷不丁見到這麼一個身高腿長,長的跟電影明星似的男人,一個個的都在猜測這人是誰。

“沒見過。”

“不會是哪個新來的知青吧?”

“知青應該來咱們知青點啊,不應該咱們都不知道。”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長成這樣的,他看著得有一米九了,難不成是上面派下來的技術員?我前段時間聽說公社給村裡分了一輛拖拉機,但村支書說沒人會開,也沒人會修,這人不會就是被派過來的技術員吧!”

“我看也像。”

“哎哎哎,他剛才是不是往咱們這邊看了一眼啊?”

一個叫李舒霞的女知青突然收回視線,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亂的麻花辮。

旁邊的田風華看見她的動作,嗤笑了一聲:“就算看過來也肯定是在看鄭瓷,你在那兒搔首弄姿個什麼勁兒。”

“田風華,你什麼意思?”李舒霞被人這麼說,當即瞪著田風華。

“你說我什麼意思,”田風華一直看李舒霞就不順眼,斜著眼掃了她一眼,“本來就是,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長得什麼樣,還處處學鄭瓷,東施效顰。”

“你,誰說我學她,這種樣式的麻花辮,我一直就會,”說完,李舒霞又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鄭瓷。

鄭瓷倒是沒什麼反應,她往李舒霞的頭上瞥了一眼,又朝著已經走出地外和大隊長說話的男人那邊看了看,才低頭繼續去幹自己的活。

“鄭瓷,你就真的不煩李舒霞嗎?”

另一個女知青往鄭瓷身邊湊了湊,“她天天照著你的髮型梳頭也就罷了,現在連衣服都學著你的穿,不熟悉的人看背影還會把她認成你呢。”

“沒事,她想學就學吧。”

鄭瓷溫溫柔柔的笑了一下,那個女知青頓感無趣的挪回自己那邊,半晌,又找了另一個人開始聊天。

鄭瓷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不過在聽到周赫然昨天把李舒霞認成她的時候,臉上的笑意頓時淡了。

另一邊,大隊長看到許澤第一個走出地,臉上的表情驚訝的都有些扭曲。

“這麼快就全鋤完了?”

“嗯,”許澤手裡還拎著裝草的麻袋。

要換成末世,這麼點活他一個小時不到就能全部幹完不說,還能兼顧著觀察周圍有沒有喪屍遊蕩,現在這個速度,還是因為原來的“許澤”身體素質實在太差。

還需要多練練。

許澤心裡想。

鄭大樹實在沒想到許澤這小子,平日裡懶得連炕都不想下,正兒八經幹起活來居然這麼利索。

但現在不是農忙的時候,每天的工分就那麼多,分下去的任務也就那麼多,按理來說誰要是提前幹完自己的活也可以先走。

不過……

鄭大樹往地裡掃了一眼還在埋頭苦幹的溫之福,又看看許澤,想起他和溫家那亂糟糟的關係,還是提點了一句:“要不你再去幫幫你丈人,早點幹完,你們今天回門也能順利一些。”

丈人?

許澤臉上有一瞬間的古怪,他扭頭去看鄭鄭大樹手指的地方。

他就說,剛才怎麼總覺得身後有人在盯著他看,原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