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用完早膳。

沈懷昭端坐在桌前,右手握著筆,一筆一劃地抄寫著宮規。

神色寧靜而專注。

綠竹走過來,將抄寫好的宮規,放在一旁。

“小姐,您的手腕都已經有些浮腫了,再繼續抄下去可怎麼行,要不奴婢陪你一起抄?”

綠竹滿臉心疼地看著她,眉心微蹙,眼神裡滿是擔憂。

沈懷昭抬眸,輕輕搖了搖頭。

沉思片刻後,朝著她微微一笑,“綠竹,你說,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男人更加憐惜你?”

綠竹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她只知道好好伺候小姐,可沒有當軍師的能力。

沈懷昭放下筆墨,抬手摸了摸面紗下白皙嬌嫩的小臉,眼中閃過一抹晦暗。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完全可以用美人計來誘惑撩撥太子蕭容祁,來達到自己的目標,可那樣做的結果,只會讓他貪圖一時的新鮮感,她如今做的這一切,是在攻心。

每個人都有弱點,蕭容祁自然也不例外。

皇室親緣單薄,蕭容祁幼年喪母,又不受父親晉王重視,一個不受寵又沒有生母的皇子,要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生存下來無疑是艱難的。

若是不是晉王出征敵寇,意外戰死沙場,而皇帝膝下又無子嗣,那當今太子之位也未必能落到他頭上。

蕭容祁看似冷酷強大。

實則沒有人能共情他這些年內心的孤寂和不甘。

她就是要讓他看到,她跟她母妃一般單純善良,而她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又跟當年的他有多麼相似,以此來換取他對她的憐惜。

千萬不要小看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憐惜,有憐惜便會有心疼。

而心疼便是入心的開始。

等以後讓他看到真容,再加上救贖者的錯覺,他便會因為這極致的愛,心甘情願奉上世間最珍貴的一切,只為博她一笑。

只可惜那時候,他又會遇到這一生最強勁的對手。

皇帝蕭景翊。

她要他們為了她,把她捧上權利之巔。

而到時候他們給的,她要不要或者想要什麼,全憑她的心情!

“綠竹。”沈懷昭淺淺一笑,“先去幫我探探永和宮那邊的訊息,想必我那位脾氣暴躁的姐姐,昨晚想了一晚上,心中應該已經有了答案。”

她若是還想不明白,她不介意再添把火。

“是,小姐。”

綠竹應下,轉身離開。

半個時辰後。

沈懷昭正靠在床榻上看書,綠竹匆匆跑進屋子,興奮道,“小姐,聽說孫嬤嬤今早被太子妃訓斥一通,關入柴房去了。”

“就這樣?”

“嗯。”

沈懷昭內心冷冷一笑。

倒是小看自己這位嫡姐了。

看來孫嬤嬤伺候沈宜二十餘年,沈宜再心狠,還是打算念在主僕情誼的份上,選擇相信她。

那就別怪她了。

想到這裡,沈懷昭放下書籍,起身走到桌案前,拿出紙筆寫了一封信,放入信封內。

接著,對身旁的綠竹說,“你現在偷偷出一趟宮,找人把這封信交給大理寺卿裴珩。”

綠竹接過信封,心中疑惑。

自家小姐什麼時候跟大理寺卿裴珩有所往來的。

她怎麼不知道?

但她對小姐的命令從來不敢懈怠,立刻應道,“小姐放心,這種事交給我就行。”

以她的聰明才智,還有收買人心的手段,東宮早就已經是她能自由出入的地方,更何況她還知道一條秘密通道,能直接離開東宮。

裴府。

侍衛寒刃穩步踏入書房,只見裴珩坐在雕花木椅上,正神情專注地翻閱著卷宗,案几上的檀香嫋嫋升騰,燻得室內一片幽香。

寒刃上前,恭敬稟報,“大人,剛才有位叫綠竹的姑娘,送了一封信過來。”

說著,雙手將信封呈上。

裴珩抬眸,幽深眼眸裡泛著寒芒。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綠竹是沈懷昭的貼身丫鬟?

她來送什麼信?

裴珩伸手接過信封,撕開封口,從中取出一張紙條,當目光落在紙條上的內容時,眉梢微微一挑。

先不說指使他做事,光是這歪歪扭扭的字跡,倒是很符合她從小就被棄養在外宅的庶女形象。

看來,她也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無所不能。

字條上只寫了一行字。

【若大人對中毒案還有疑惑,不如以查案為由,扣押孫嬤嬤。】

裴珩眉心一蹙。

太子都說這件事到此為止,她倒是膽大。

這小狐狸,擺明了是想利用他的手,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侍衛寒刃見裴珩遲遲不說話,忍不住好奇道,“大人,那位姑娘送信過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裴珩將紙條塞入信封,睨他一眼,“她是替沈家二小姐送的信。”

沈家二小姐?

寒刃啊了一聲。

那不就是那天在山腳下看著山匪殺人,後來又假裝無事離開的那位沈家二小姐,沈懷昭?

他也是奇怪,大人命他查清了對方的身份,卻又沒有任何行動,如今居然還跟她有了書信往來?

這一點都不像他的性格。

“那沈家二小姐跟您說了什麼?”

裴珩站起身,目光落向窗外,語氣淡淡,“她在命令我做事。”

寒刃又啊了一聲,顯然更震驚了。

這沈二小姐到底什麼來頭啊,居然能命令乾朝的大理寺卿為她做事?這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關鍵是,向來狠戾,殺伐果斷的裴大人,竟然一點都不生氣?

真是太奇怪了。

裴珩沉思片刻,準備燒掉信封,卻忽然感覺信封底部似有一絲凸起。

心中一動,緩緩抬起手,將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只見一枚兔子形狀的摺紙,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兔身上還畫著一對可愛的翅膀,看起來十分幼稚!

又略顯可愛!

寒刃一臉茫然地看著那枚摺紙,內心疑惑,但更多的是震驚。

“這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嗎?難道她是在哄大人開心?”

裴珩凝視著那枚兔子摺紙,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幽深。

彷彿一顆石子投入湖心,泛起層層漣漪。

這明明是小時候為了哄妹妹裴明珠開心,他親手做過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