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殿。

太子蕭容祁端坐在紫檀座椅上。

單手扶額,心中五味雜陳。

裴珩處事一向穩重,此次嚴懲趙氏,想必是已經查明真相。

萬萬沒想到,他的太子妃會變得如此放肆。

善妒,心機,手段狠辣。

只是突然,蕭容祁又換了想法。

呵,也許是因為他一開始太過信任她,失了防備,竟沒料到將軍府會教出這樣的女兒。

若不是因為蘇側妃,怕是會被她欺瞞一輩子。

到那時,她貴為皇后,掌管後宮,不知道會有多少嬪妃慘遭毒手,還有她的嫋嫋,只會被她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蕭容祁的思緒愈發混亂。

嫋嫋這麼單純,他得好好護著她才行。

以前蕭容祁認為,女子只需愛慕他,在後宮安生度日即可,這還是他第一次,想要好好保護一個人。

太監李忠恭敬候在一旁,見蕭容祁煩悶不已,連忙使了個眼色,示意旁邊站著的宮女。

宮女輕手輕腳退下。

很快,端上來一碗冰鎮涼糕,輕輕放在桌上,朝他福了福身,“殿下,這是沈姑娘命奴婢準備的,說殿下日夜操勞,近日天氣炎熱,莫要中暑了。”

蕭容祁抬眸,心中瞬間有了計較。

同為女人,怎會如此不同。

淺淺嘗了下,開口問,“她現在何處?”

李忠跟在蕭容祁身邊多年,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回殿下,沈姑娘近日都在佛堂抄經祈福,這會應該是在小花園散心。”

蕭容祁手上動作一頓。

她倒是有心。

李忠似是猜到了殿下的心思。

遂繼續道,“殿下,您公務煩勞,若是覺得神情疲憊,不如趁著天色尚好,奴才陪您出去散散步?”

蕭容祁微微點頭。

好幾日沒見到她了,正好問問傷口恢復了沒有。

此時。

沈懷昭正在花園悠然地蕩著鞦韆。

一身素白襦裙,沒有過多的裝飾和繡紋,裙裾隨著鞦韆的擺動輕輕晃動,仿若一朵隨風飄動的白雲。

從背後看去,她身姿輕盈,竟有一種驚為天人的美感。

髮間的木簪似是鬆了,幾縷頭髮滑下來,隨著面紗拂動。

蕭容祁緩緩向她靠近,並沒有發生一絲聲響。

李忠見狀,停下腳步,只在遠處候著。

綠竹眼尖,率先看到蕭容祁的身影,正要行禮,卻被示意莫要聲張。

心中會意,悄然退至一旁。

蕭容祁走到鞦韆旁,雙手握住鞦韆兩側,輕輕幫少女推了一把。

沈懷昭想著自己的事情,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的異樣。

只以為是綠竹在為她搖晃鞦韆。

輕柔笑著,“綠竹,再幫我推一把。”

話音剛落,身後卻是一片寂靜。

“怎麼了?”

沈懷昭心中疑惑。

剛要回頭檢視。

卻見蕭容祁停住鞦韆,壓低身子,將臉湊到少女耳旁,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畔,“鞦韆蕩這麼高,不怕摔著?”

沈懷昭猛地回頭,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身形一顫,慌忙從鞦韆上下來,向他行禮,“殿嫋嫋見過殿下。”

蕭容祁逆光站著,陽光給他挺拔的身姿勾了層朦朧的金邊。

他單手扶起少女,直視著她的眼睛,“嚇到你了?”

“沒有。”沈懷昭低下頭,“是嫋嫋太專注,沒有注意殿下過來。”

蕭容祁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輕薄外衣下,上次被刺客劃傷的地方還纏著細紗布,“傷怎麼還沒好?”

他伸手想要觸碰。

沈懷昭下意識後退一步,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嫋嫋面板嬌嫩異常,向來是要好的慢些。”

這話說得似乎有些矯情,但沈懷昭也只是實話實說。

當初穿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民間尋找了幾名專為女子調理身體的女醫者,花了整整六年,養出這幅冰肌玉骨,為的就是讓男人為之痴迷。

這既是惑心的糖衣,亦是殺人的刃。

蕭容祁沒有反駁,算是同意了她的說法。

相比太子妃沈宜,還有側妃蘇婉兒,沈懷昭的肌膚確實嬌嫩瑩潤些。

“孤讓太醫院再送些藥過來,莫要留下疤痕。”

他的眼裡是滿滿的關切。

沈懷昭聽聞,耳尖微微泛紅,掩在面紗下的嘴角悄然揚起,“謝殿下”

話音未落,頭頂忽然傳來木榫斷裂的脆響。

鞦韆架似要倒塌。

蕭容祁見狀,長臂一伸將少女護進懷中,後背重重撞上另一側的花架。

悶哼一聲。

“殿下”沈懷昭反應過來,忙去檢視他的傷口,“您受傷了?”

“無妨。”

蕭容祁望著她泛紅的眼尾,臂彎又緊了幾分。

沈懷昭卻是紅了眼眶,顫抖的雙手攥著男人的衣襟,聲音細顫,“都是嫋嫋不好,害殿下受傷。”

蕭容祁感受到胸前的溼潤,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甜意。

“李公公!”

李忠立刻小跑過來。

“是,殿下。”

“立刻把鞦韆架子全換成新的。”

他冷聲吩咐,掌心溫柔撫過懷昭顫抖的脊背。

“是。”李忠恭敬應下,立馬下去安排工匠。

沈懷昭此刻還被蕭容祁擁在懷裡,終於意識到不妥,退開半步,只是秀眉微蹙,面色蒼白,連身形都有些不穩。

蕭容祁扶住她,輕聲問,“沒事吧?”

“沒沒事。”

沈懷昭的聲音輕若蚊蠅,可眼裡流露出的卻是愧疚之色。

蒼白的臉在紫藤花影裡,愈發的惹人憐愛。

蕭容祁的目光始終落在沈懷昭身上,忽然低笑,伸手將她拽進自己懷裡,“嫋嫋這般擔心,不如”

話尾隱在落花裡。

沈懷昭一愣,滿臉驚愕地抬起頭,水靈靈的大眼睛眨了眨,瞬間流露出迷茫之色。

像是不明白他的意圖。

蕭容祁從她眼裡讀出疑惑,忍不住笑了。

“怎麼?不願意?”

“殿殿下”

沈懷昭瞬間紅了臉,低下頭不敢看眼前的男人。

蕭容祁垂眸望著少女,忽然覺得這道新添的傷口,倒像是老天賜的糖,“放心,孤只是說說而已。”

“嫋嫋沒事,孤就放心了。”

然而,就在這時。

東邊荷花池旁卻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蕭容祁忍不住皺眉。

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