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月,這高中你就不要上了,把唸書的機會留給你弟弟!女孩子念那麼多書有什麼用,來來去去還不是為了嫁個好的!不像你弟弟,他可是咱們家的耀祖!等你弟弟以後唸書念出來了,肯定也會記得你的好,幫扶你一把的!”

何桂芬尖酸刻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徐淺月還沉浸在四肢百骸被劇烈焚燒的劇痛中沒有回過神來,後腦勺就捱了一巴掌。

“徐淺月,你聽沒聽見媽和你說話!”

何桂芬的聲音裡帶上了濃烈的不耐煩,眼中滿是厭惡鄙夷地看著面前的大女兒。

徐淺月猛得回過神來,渾身冰冷徹骨。

她想起臨死前何桂芬把汽油潑滿她全身,再把打火機丟到她身上,冷眼看著她在火海中痛苦掙扎的畫面,記憶中的畫面與面前人鄙夷地臉重合,她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心中的憤恨就要抑制不住。

她回來了,回到了九十年代!

何桂芬是單身母親,和丈夫徐清和生了四個孩子。

徐淺月是家裡的老大,與弟弟徐應遠是雙胞胎,底下還有一個三妹徐應辭和一個四弟徐應蕭。

徐應蕭還在襁褓裡的時候,徐清和上山打獵,腳滑掉進懸崖,活活摔死了。

這個原本還算殷實的家在發生意外後,父母交了一大筆罰款,就已經變得窮困潦倒,更是在徐清和死後徹底支離破碎。

何桂芬自此變得脾氣暴躁古怪。

徐淺月是家裡的老大,長姐如母,她從小就知道何桂芬的不容易,知道一個寡婦帶四個孩子有多難!

所以她從會走路開始就幫著何桂芬幹農活,照顧弟弟妹妹,支撐起了半個家。

更是在後來,把念高中的機會讓給了徐應遠,儘管她的成績比徐應遠要好的多,還被市一中給錄取了,她也還是聽從何桂芬的,放棄了讀書的機會,去了外地打工,每月更是隻給自己留一點兒生活費,把剩下的工資全部寄回了家裡,供弟弟妹妹唸書。

三個弟妹的學費,生活費,幾乎全靠她一個人在城裡起早貪黑打三份零工供著,她每日只捨得啃饅頭喝礦泉水,生病了都不捨得去醫院看,就這麼熬到四弟大學畢業,趕上了包分配的末班車,分配到了工作去了學校當老師。

至此,何桂芬彎了一輩子的腰也因為家裡出了三個大學生直了,成了村裡人羨慕的物件。

而徐淺月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輕鬆了,可以為自己而活,可以和何桂芬說的那樣,受到弟弟妹妹的照拂。

結果何桂芬藉著不打擾弟妹生活的藉口,搬進了她的租房,每日纏著她,用養育之恩攪黃了她一份又一份工作,最後看著她實在炸不出半點兒利用價值了,更是讓徐應遠給她買了鉅額保險,在保險生效以後把她活活燒死,偽造成意外來騙保!

她永遠記得何桂芬和徐應遠看在她在火海中痛苦掙扎臉上的得意貪婪!

甚至她辛苦供養的三妹四弟在得知真相以後也絲毫沒有要為她申冤的意思,而是平分了那一份鉅額賠款,過上了豪車豪宅的闊綽生活。

她辛苦奮鬥一生,讓出了自己大好人生,孝順的,培養的,就是這樣四頭白眼狼!

她恨!

她不甘心!

她後悔!

卻也無可奈何,最終只能在極度痛苦中失去了意識。

至死,她的眼睛都始終望著何桂芬四人的方向,死不瞑目!

可如今,在一睜眼,她卻又看見了何桂芬,還是中年時候的何桂芬!

她口中絮絮唸叨著的,還是她當初和徐應遠一起考上了高中,要她把唸書的機會讓給徐應遠!

莫不是老天都看不過她前世如此悽慘,又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你個死丫頭!老孃生你養你這麼多年,你這是什麼眼神?啊?”

何桂芬被徐淺月這滿含恨意的一眼看的心裡一驚,回過神來,惱羞成怒起來,撿起院子裡放著的笤帚,就往徐淺月身上招呼了過去:“你個小賤人!老孃供你上完初中,已經夠好得了!你看看這村子裡,有幾個姑娘和你一樣,是能唸完初中的?你居然還這麼不知好歹!我看你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

現在正值九十年代,還沒有後世的九年制義務教育,他們這些村子裡的女孩,是沒有資格上學的。

一整個村子,能唸書甚至唸完初中的女孩,加起來一雙手都能數的過。

前世,徐淺月感激何桂芬讓她唸完了初中,也知道家裡和村子裡的情況,所以才同意輟學,後來,她才知道,何桂芬讓她唸完初中也不過是因為初中學歷的女孩子到了城裡更好找工作,工資也更高,往後嫁人,也能嫁的更好,還能多要一點兒彩禮!

更不要說,她念初中甚至徐應遠念初中的學費,都是她寒暑假打零工賺來的!何桂芬根本沒花過什麼錢!

徐淺月躲開了何桂芬揮舞過來的掃帚,語氣堅定:“我不同意輟學,我要念高中。”

若是重活一世,她還是和上輩子一樣窩囊愚蠢,那她也別活了!

既然老天又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她就要牢牢抓住,這一輩子,活出只屬於自己的璀璨人生!

何桂芬沒想到徐應憐會躲,更沒有想到向來老實木訥的徐淺月會拒絕輟學!

“好你個徐淺月,還真是翅膀硬了,讓你讀了幾年書,就不知道這個家是誰做主了!我倒是要看看,我不給你錢,你怎麼念高中!你要有本事,就自己掙學費生活費去唸!別拿老孃一分錢!”

何桂芬唾沫橫飛。

“好。”

徐淺月應得乾脆:“那我就當你同意讓我去唸高中了。”

何桂芬一怔,徐淺月已經趁著她愣神的功夫,轉身回了自己房間,身後,還傳來何桂芬的叫罵聲,徐淺月充耳不聞。

房間裡,徐淺月躲在角落裡,看她進來,脆生生叫了一聲:“姐。”

徐淺月條件反射看向了徐應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