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如想的出神,好半天沒吭聲。
梁氏警惕起來,捏她手心兒都上了些勁兒:“你在想什麼?”
梁善如都沒來得及解釋兩句,梁氏十分鄭重的拉著她面對自己,警告起來:“我知道三殿下對你很照顧,這次去揚州周慎也說了,沒有你的信,他受三殿下之託也是要到揚州走一趟。
你的很多事三殿下很上心,他能解決的都親自解決,不方便出面的也會委託別人去解決。
但是初初,你要明白,他是皇子,生來尊貴。
禁中金尊玉貴養大的郎君,心裡裝的是天下,是江山,是為君父分憂。
他看顧你,或許是因為阿兄從前功勳,也因為阿兄對他還算親近,但是阿兄去世這些年,當年……
你爹爹的事情,官家的態度那麼微妙,死後不追封,彼時對長樂侯府也沒封賞,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
梁善如心下動容,往她身邊靠過去,頭一歪,枕上她肩膀:“您別擔心,我心裡清楚。
要說我進宮之前還有別的想法,或許對三皇子感恩戴德,今天見過貴妃,一下子就清醒了。”
然後她抬起頭來,噙著笑看梁氏:“朝廷的事情錯綜複雜,禁中又何嘗不是呢?
我區區孤女,無論如何不值得人家大動干戈,可既然這樣費力氣,必定有所圖。
這世上的許多事不好說,連骨肉相連的血親都未必真心以待,何況是不相干的外人呢?
我自問沒那麼大的本事,讓專寵幾十年的貴妃和盛寵正濃的三皇子對我另眼相看。
您是什麼意思我知道,也會牢牢記住您今天的話。”
梁氏見她說的那樣真誠,果然放下心來,又輕撫她:“未必一點真心都沒有,你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娘,這一點你也要記得。
只是那點真心微不足道,實在沒必要一頭扎進去。”
梁善如頻頻點頭:“但是姑母,貴妃要是盯上了我呢?”
就像前世那樣。
所以她今天聽完姑母這番話,又想明白了一些事。
原本她以為姑母是沒放心上,哪怕知道三皇子也許另有所圖,但她得了實在,也是好事,所以從來不管,也沒警醒過她半句。
現在看來只怕貴妃和三皇子有很多事都是暗中所為,再加上有裴延舟為虎作倀,想要瞞天過海簡直不要太容易。
當初她嫁去武安侯府,之所以知道是三皇子所為,那都是三皇子特意跟她說的——那會兒他見過她一面,說武安侯府是不錯的人家,他未來的郎婿更是一等一的出挑,這是他能為她選的最好的郎婿。
然後就有了武安侯府請人登門保媒的事。
她不知道三皇子用了什麼樣的手段,不過那會兒確實感謝他替她謀劃了這樣好的婚事。
她以為姑母也是知道的。
卻原來姑母不曉得。
姑母還當是武安侯府真看上了她這個人,那樣鄭重的請人上門提親保媒。
梁氏面色也是一沉:“她還能怎麼著?牛不喝水強按頭?你住在家裡面,不到宮裡來,官家再疼她,她的手也伸不到咱們家來。”
梁善如猶豫了下:“可是家裡面不還有世子嗎?”
梁氏起初愣怔了下,可她反應的極快,一下子明白過來什麼。
她盯著梁善如看了半晌,忽然遲疑著問她:“初初,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疑心三皇子這麼照顧你是別有用心,所以持讓跟著我們一起回揚州,也幫了你那麼多,且頻頻示好,但你始終拒人千里,還找了那麼多的藉口?”
梁善如有些訕訕的:“差不多吧。”
她支支吾吾的說:“我本來沒那麼多想法和心思,是長樂侯夫婦算計我,一下子讓我明白了好多事。
說穿了,他們要害我,把我嚇著了,如驚弓之鳥一般。
然後我就開始胡思亂想,想的多了,有一天突然就想起三皇子。
如姑母所說,高高在上的受寵皇子,他照顧我,到底圖什麼?總不能真是他人太良善,心裡覺得爹爹是忠臣良將,不忍他身後這點血脈受人欺凌吧?
其實我本來也沒想的很通透,只是警惕。
直到我寫信請您和周伯伯回揚州,周伯伯說起三皇子,我見他態度除了恭敬之外,還有欣賞和讚許,那是一種打從心底裡生出來的認可。
再後來我就全都懂了。
這麼想也許小人之心,但三皇子照拂我,就是得了似周伯伯這樣的人的認可,說不定還願意追隨。
我是什麼?我不過是人家立在世上的活招牌罷了。”
梁善如說到最後,想起前世的恨和仇,連眼神都變了:“世子是徐貴妃養子,他跟三皇子一起長大,說的僭越些,怕不是比親兄弟還親些。
怎麼就有那麼巧的事?我在揚州出了事,他就代徐貴妃回揚州探親?
我當時就覺得他到揚州確實是貴妃和三皇子的意思,但絕對不是為了探親而來。
果然他為我的事那麼賣力氣,我就跟個確定他是帶著目的而來了!”
梁氏聽完簡直倒吸一口涼氣。
她是萬萬沒想到的。
初初那會兒說法變來變去,她最後相信初初是被梁政夫婦給嚇怕了,對持讓的善意並不接受,甚至牴觸。
可無論如何想不到這上面來。
梁氏幾不可見皺了下眉頭:“你這麼說倒也沒錯,仔細想來確實沒那麼巧的事,只是……”
她打量梁善如神色:“我幾乎看著持讓長大,他不是那樣的人。”
梁善如愣了下:“您說他不會跟三皇子狼狽為奸?”
梁氏略想了想,還是點了頭:“持讓的為人處事是有他自己一套章法的,你沒跟他一起長大,所以不曉得。
他是做了貴妃的養子,也的確跟三皇子情同手足,但貴妃和三皇子要真謀劃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未必敢讓持讓知道。
要說起來……頂多是瞞著他利用他,真說給他聽,他八成要第一個告發到御前去的。”
梁善如渾身一僵。
她當然信姑母,也不覺得姑母會識人不明到這個地步。
可姑母說裴延舟不會,那前世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