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雨

原本喜悅的心情消失的一乾二淨。

磅礴大雨為本就沉默的氛圍增添幾分壓抑。

天空好像被撕了一個大洞，黑雲滾滾不斷的壓向大地，大雨如柱，鋪天蓋地的傾下，毫不留情的打擊大地。

“這雨不對勁。”王有田的聲音瞬間被雨聲淹沒。

眾人站在屋簷下，泥湯子順著水流向門外滾去。

“娘，我怕。”王云云抱著張氏大腿，葡萄般的大眼睛充滿惶恐。

“把孩子們帶回房，該睡覺了。”王有田攏了攏上衣。

王氏張氏小王氏將孩子都帶回各自的房間，沈氏扶著肚子，牽著王大石向裡屋走去。

將孩子們哄好，王虎王力王修文竟還沒回來，王有田皺緊眉，還是將手邊的蓑衣拿起。

“爹，再等一等！現在雨勢太大，地面都是坑坑窪窪的積水，大虎他們肯定在回來的路上。”張氏攙著沈氏的胳膊開口。

王氏搶過蓑衣：“你這一把年紀了，萬一你前腳剛走，兒子們就回來了，憑白讓兒子們擔心，還是安心在這裡待著。”

王有田嘆氣，老了啊。

又等了一刻，視野才出現一個小黑影。

王虎回來了！

張氏急忙回到臥室將乾淨整潔的巾帕拿出，給渾身溼透的王虎擦臉。

小王氏與沈氏在王虎回來的路上便回了廂房，若還待在外面，鐵定是不合禮數的。

王虎喘著粗氣：“爹，村頭村尾一共塌了六家，還有幾家大門窗戶屋頂都被掀飛了，家裡的東西也都被雨水糟蹋的不成樣子，僅存的糧食都受了潮。”他深呼一口氣，“二弟三弟將受災村民帶到村裡的祭堂，一共六十五口人。但有糧食的並不多……”

王有田默不作聲，受災村民太多，若是想勻出點糧食，先不說村民們是否感激，就是他們一家都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爹，修文還讓我告訴你，這場暴雨來的太過突然，祭堂裡的都是淋了雨的，若是不喝點薑湯，極有可能感染風寒。”

王有田握緊拳，終是開口：“虎啊，去將柴房的姜拿兩塊出來，還有那口不用的鍋，都拿去，搭個小灶臺，問附近的人家借點柴火，從家裡拿去只怕沒到祭堂就溼了一大半。升點火，熬點薑湯，先給他們祛祛寒氣。”

王氏剛想開口阻止，看到王有田痛苦的表情，想說的話被堵在喉間。

王虎將東西準備好，便見妻子拿了一個用油布包好的布包：“這裡是幾身乾淨的衣服，二弟三弟的都在裡面，你們找個隱蔽的地方趕緊換上，千萬別凍著。”

王氏滿面愁容：“忙完就回來，別在那邊耗著，我們已經做的夠多了…”

王虎點頭，將包裹與生薑一起揣在懷裡，一手拿著鍋便衝進雨幕。

第二天雨勢依舊磅礴，村中的水井與河水都高出許多。

第三天雨勢仍未降低，排水系統本就不發達的王家村，整整積了二十多厘米的水，房子地勢低的村尾更是漲到三十多厘米，屋子裡根本住不了人。

本就狹小的祭堂此刻擠滿了人。

第四天積水包裹整個王家村，村尾積水更是暴漲到一米高。

所有王家村的村民此刻都擠在狹小的祭堂裡，酸臭味，黴味，吃食味，餿味交雜，眾人臉色萎靡。

咳嗽聲，哭泣聲，拜佛聲，怒罵聲不絕如縷。

王有田蒼白著臉，門外大雨滂沱，渾濁的積水到了祭堂最後一階臺階，內心終是升起絕望。

王修文走上前握緊王有田粗糙的手掌：“爹，祭堂不能待了，這雨一直沒停，我們的糧食快見底了。”

王氏抹著眼淚：“我們還有什麼地方能去？！這狗**的老天，要把我們活活逼死啊！”

幾個兒媳抱著孩子，神色麻木。

“爹，你是大家的主心骨，你不能倒下！”王修文抱著父親的肩膀，“祭堂待不下去，便去山裡！諾大的軒轅國不可能只有我們一處下雨，上面一定派了救濟糧下來，爹，您看看您的孫子孫女們，他們還這麼小！”

“啪嗒！”房頂的水珠落在王有田臉上，一瞬間的冰涼，頓時喚醒了他多日來的麻木。

看向幼小的子孫，王有田神色凝重，與小兒子談了許久。

語罷。

他站直身體，走向祭堂牌位處。

“安靜！我有幾句話要說！”

祭堂的眾人疲憊的看向前方，有混不吝吐著口水嗤笑，但終歸是沒人打擾。

“大傢伙們都能看到，外面的水已經漲到最後一個臺階上了，明天一早這雨水肯定能淹到祭堂，祭堂不能呆了！”

人群頓時騷動不安。

“完了，我們大家都要死在這！”

“嗚嗚嗚嗚我們怎麼這麼命苦啊！活到現在一天福都沒享到啊！我們老百姓到底得罪誰了？！”

“祭堂待不了我們又能去哪裡？早知道還不如逃荒！都是聽了你這狗屁話！不然我能在這裡等死嘛！”

不等王有田幾個兒子開口，王大柱一聲暴喝：“我去你媽的！你個癟三玩意，要不是村長人善你跟你兒子早就被餓死了，當初誰他媽讓你留你在這？！還不是想佔小便宜！”

王獵戶扶著大著肚子的柳氏，一張臉本就凶神惡煞，動起怒更是恐怖：“你信不信你再說一句村長不好，我直接把你牙都拔了！”

這幾天祭堂裡每天都有一份稀薄的看不到雞蛋沫的雞蛋湯，是王獵戶家的野雞下的，一天兩個，一個給媳婦老孃補身體，一個分出來給大傢伙一起熬湯。

所以短時間王獵戶在這祭堂裡的地位高出不少。

那多嘴的男人見眾人一臉鄙夷的看著他，心裡一慫，灰溜溜的後退，內心怒罵。

“村長，您繼續說！”

“是啊是啊，您說！”

“現在雨還在下，我準備分出兩批人，一批守在祭堂，將門檻墊高，一批人跟著我去山裡找食物找洞穴！這個決定不僅僅是為了我們自己，更是為了我們的子孫，我們的家人！”

“天子愛民，上面肯定會下發救濟糧，你們都知道現在各地條件都不好，救濟糧肯定需要一段時間，所以我們要在救濟糧發放之前好好活著！”

“老天爺若是真的拋棄了我們，我們便要更好的活著！讓它知道，我們泥腿子也是有自己的血性的！”

“現在，要跟我去山裡找食物找洞穴的去修文那裡報到，若是一家裡一個人都沒來，那麼食物與洞穴，自然也不會分給這些貪圖小利之人。”

“趁著現在天還亮著，儘快決定好，即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