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我不想去問問?”賈川哼了一聲,看了眼西廂房的房門:“論用刑,我不如他們倆,下不去手,而那些人又都是亡命之徒,我好好問,他們能好好答?我只能詐,可想詐出來點啥,我腦子裡也得先有才行。”

“剛剛……我沒在,不好給你什麼建議……”

“今晚遇到一個奇人,力大無窮不說,還不是個傻的,圓圓那一刀多少分量?他竟是還留了一口氣,他就被關在最近這裡的院中,走,跟我去看看他。”

老鄭頭趕緊跟上。

“還有一個老頭,那厲害的,要不是有寒光,誒,寒光回來了嗎?”

“回來了,回窩裡睡覺去了,你還不如狗,狗都知道累。”

“今晚寒光是功臣啊,若沒有他,我們和你怕是要陰陽兩隔了。”

“這麼嚴重?”

“那你看!之前你說我有天佑,看樣子真是這麼回事,他們,除了朵朵,都是力竭了,誒,我是不是應該先去看看朵朵?”

“沐蓮在呢,這時候她比你管用。”

“對啊,還有她能動呢。”

……

兩人說著便走到一處小院門口,門口看守便有四人,都是王府護衛,進入院中廂房門口還有人看守,是錦衣衛。

“你就這麼拋下王爺來審犯人,合適嗎?”老鄭頭湊到賈川耳邊輕聲問。

賈川看著錦衣衛開啟房門,站在屋外沒動,說:“我眼下不擔心王爺如何,我有點擔心這個大塊頭會不會還有力氣弄死咱倆?”

“那就先別進去了,明日等誰醒了,或者多帶些人來再說吧。”

“不行,他是能夠知道點什麼的,不問清楚我內耗。”

“啥意思?這就進去了?你……怎還是個和尚?”

這時候錦衣衛的人點了燈,放到桌上,指著廳中地上的光頭說:“就他單獨佔了一間屋子,王府護衛本以為拉回來也是死,誰承想剛剛我進來看看,他竟是找我要水喝。”

賈川示意錦衣衛出去,他盯著地上睜眼看向他的光頭,嘖嘖了兩下,跟老鄭頭說:“他後背被圓圓砍了一刀,你說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老鄭頭現下最關心這和尚是否綁的結實,蹲下身檢查了一下,這才鬆了口氣,見賈川已經坐到椅子上,便也坐了下來,說:“我看圓圓累的夠嗆,估計是力氣不太夠。”

“我砍你一刀,不使勁那種的,你試試?”

“你這話說的,咱倆是普通人,他們是嗎?一個和尚……”

“光頭的就是和尚?你也太好糊弄了。”

老鄭頭納悶的問:“不是和尚是啥東西?”

賈川知道這個年代穿道袍是一件很普遍的事,只是一種款式,不能作為判定身份的標準,但這人敢光著腦袋出來,若是有寺廟願意認領他倒好罷了,若是沒有,想來他是沒想著留活口,賈川哼了一聲說:“是什麼東西不好說,但目中無人倒是真的。”

“那麼多活口,你為啥要選他來問?”

老鄭頭起身邊說邊踹了踹光頭強哥,賈川知道老鄭頭還是不放心,他在測試這人的反射能力,賈川也好奇,便仔細看了看這人的反應,而後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賈川說:“那些馬前卒未必知道些什麼,今晚主要靠他和我說的那個老頭,老頭應該是沒氣兒了,看看能不能從他口中知道點啥,都說四肢發達的人,頭腦簡單,我跟他說了幾句話,他倒不是個純傻的,所以我在想,有腦子的人為何會接下這單生意,且是在知道我是誰的情況下。”

“他知道你?”

賈川點頭說:“不僅知道我,還看過我的畫像,來這兒就是為了殺我的。”

“殺你還用他?”

“是不是?我也是這種感覺,他們像是知道我,又像是一點也不知道我。”

地上的光頭沒聽懂,可老鄭頭聽懂了。

“真要是知道你,便不會躺在這兒了,我今晚雖說沒在,但也能想到,他若是這般厲害,又對你十分了解,你斷然不會活下來。”

賈川挑了挑眉,看著地上那人的疑惑的表情,說:“還沒聽懂?你被人算計了。”

光頭皺眉。

“瞭解我的人會知道我身邊有誰,你若是提前知道了,便不會挨這一刀,更不會帶死不活的躺在這裡,說是給你銀子來殺我,實則是有人想借用我的手,除了你。”

老鄭頭不得不用佩服的眼光看向賈川,他是一直都在按照賈川的意思捧哏,雖說不知道賈川的目的是什麼,但照著做總沒錯,可他怎會想到最終賈川的結論是這樣嬸的。

光頭的眼睛一下便瞪大了。

區域性地區有反應還是能接受的。

賈川又說:“你能不能活下來我不知道,因我不會救你,不管算計你的人是誰,你讓我的人受傷了,我便不可能救你,至於你吃的虧……你有兩個選擇,一是打碎了牙混血吞下去,跟著你一起埋於地下,這輩子就這樣了,有啥事下輩子再說,二是……借我的手幫你報仇,你是個有腦子的,你可以選一下,我等你一炷香的時間,不論你選的是哪一種,我都成全你。”

光頭的的表情很是悲壯,眼睛依舊睜得大大的,有那麼一刻,賈川都怕光頭一個不小心,將自己氣死了。

老鄭頭擔心的低聲問:“你說的話,他能聽懂嗎?用不用說的再直白些?”

賈川翹起二郎腿說:“還不夠直白嗎?從看他大步流星的從暗道中走出來的時候,我便知道,他被人算計了,以他的本事,只需多加了解一下我身邊都有誰,我們都活不了,他想賺的銀子也能賺到,可他那一雙眼睛根本不看別處,好像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喘氣的死人,那老頭還知道手裡攥著有毒的暗器,可他只一雙肉掌……”

“你怎知他這一趟是為了銀子?”

“你看他道袍髒破,天兒還沒暖和呢,他只穿了一雙草鞋,你再想想當初王府那幾位師徒,,不說都乾淨立整,衣料也都是好料子,這就是有主人和沒住人的區別,有主人的,出來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主人家的門面,怎可一副窮酸相?”

“那他到底是不是和尚?”

“也許曾經想做和尚吧,或者在寺廟中惹了大禍想改頭換面的藏在山野,後被人發現,我推斷他曾經生活的不算差,不然不會耐不住苦寒,想著走這一趟,賺夠銀錢再藏起來。”

老鄭頭皺眉問:“都已經住山裡了,要那麼多銀錢做甚?沒地方花呀。”“他又不是住深山裡,你有妻兒嗎?看年紀你得三十多了。”

賈川自始至終眼睛便沒有離開光頭的臉,當賈川說到妻兒的時候,光頭吸了一口氣,渾身緊繃。

“我救不了你,但我可以救他們。”

光頭想轉頭看向賈川,可能是傷勢所累,他的頭動不了,賈川配合的站起身,但並沒有走過去,光頭能看到他便可。

“他說,可以送我兒,唸書。”光頭輕聲說出幾個字。

賈川又坐下了。

老鄭頭納悶的看了看賈川,又看了看光頭,想開口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又閉上了。

屋裡一下安靜了。

光頭想看一下賈川的表情,奈何賈川坐下了,他又不能扭頭,便忍不住問道:“你,可有聽到?”

“你說的乃是廢話,我聽沒聽到的無甚所謂,你時間不多了。”賈川冷聲說。

光頭閉上眼,輕聲問:“你幾品官?”

賈川眼神一亮,問:“你只看了我的畫像,連我幾品官職都不知道便接了這差事?”

“你,鬥不過他們。”

“哼!莫管我幾品官職,如此勞師動眾的來殺我,你就沒想想為何?”

“你擋了,他們,財路。”

“來人!去將王府太醫接來。”

……

太醫反覆把脈,表情很是繽紛。

賈川等得不耐,他用科學知識分析過了,這光頭斷沒有活下去的可能,若是醫學層面出現了玄學,那他就物理層面解決。

但他眼下需要的是讓這個人多活一會兒,他還有很多問題要問,可不能出現那種關鍵時刻,關鍵的幾個字,這人沒堅持住,嚥了氣的劇情。

賈川很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太醫倒是鬆了一口氣,表示只是多活兒一會兒的要求還是能滿足的。

很快,光頭被灌下一碗湯藥,賈川想問:不用熬嗎?是沖劑?太醫又表示太長時間保證不了,也就個把時辰。

賈川覺著夠用了。

太醫退下。

自始至終,沒人翻看光頭後背的傷勢,賈川是怕翻一下就死了,太醫是覺得沒有必要,只把脈便可知道這人氣息只能算是尚存。

“我幫你續命,只是好奇你這樣一個人物,竟能忍下這口氣,著實讓我好奇他們是誰?你,又是誰?”

光頭閉目不語。

“你要是不願意說,我換個問法,你可還有需要我保護的人?”

老鄭頭馬上捧哏:“他既然這麼問,便是會盡力護住你想要照顧的人,他這人,說話向來作數,你可莫錯過這機會,別看他品級不高,這世上除了皇上,還真沒他怕的人,想殺他的人多了,誰得逞了?漢王如何?差點沒折在他手裡……”

“什麼叫差點?那是必然,不過早晚罷了。”

光頭睜開眼。

老鄭頭又勸道:“你那些破事帶到地下有何用?這輩子的事還是要這輩子了結,反正時辰到了眼一閉就走了,怎可讓活著的人好過?要我看那些人沒安好心,他能不能鬥得過那是他的事,鬥不過他下去陪你,鬥過了,那些人下去陪你,怎麼你都不吃虧。”

“我說他們可讓我兒讀書,你,為何不信?”光頭開口問道。

“你這一身力氣,若是隻想要供孩子讀書,遠比其他窮苦人家有辦法,你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沒有立刻說出是誰派你來的,可見你還在猶豫,但我不信你是顧慮我鬥不過他們,才有所保留,也不該是怕那些人報復你的家人,我抓到的人可不少,不可能只你一人知道的多些,他們報復也是找活著的,你都死了,報復你家人……說不通。”

老鄭頭問:“那說得通的是啥?”

“他想隱瞞自己的身世,想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遮掩過去,要不我說找他腦子多少有點小毛病,我理你是誰?我現在只誰想殺我?為何要殺我?”

“我說了,你擋了他們的,財路,至於你是如何擋的我不知。”

“你說我鬥不過他們,可我知道他們官職並不高,真說做到高位上,是吧,不可能不清楚我的情況。”

老鄭頭忍不住插了一句:“你是不是有點高看自己了?”

“樂安的事本就瞞不住,我去樂安前還將京城府尹送進去了,漢王為了找人半路截殺我,還曾向外說我是誰誰誰的孫子,惹得靖難之後受罪的人家,眾籌來殺我,你說在官場上,還有誰能不知道我?當然,知道也分知道多少,但凡官職高一些的,稍微打聽一下都會知道,我品級不高,可在皇上面前的體面,他們可比不了,只要知道這一條,任誰想要對我動手,都得提前掂量一下。”

“他,沒有官職。”光頭像是很費力的擠出這幾個字。

賈川雙眉一挑,一拍大腿:“我就說嘛!”

“啥意思?沒官職是何意?你知道是誰?”老鄭頭著急的問。

賈川搖頭說:“不知道。”

“不知道,你激動啥?!”

“我推斷對了!從假順子說沐王府開始,我就懷疑這些人後面的人有問題,你想啊,那個假順子在團伙中地位肯定不低,不然不可能待在周成身邊,這種工作都得是極得領導信任且能在突發狀況下有權利單獨決定的,雖說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為何非要毒殺周成,但是我知道他們接近周成用的是綿延子嗣這個藉口,而他們在這近一年的工夫,與知府聯絡都還是透過周成,我說個假設,假設漢王參與了,你覺著他會只讓周成去接觸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