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楚生闖下了大禍了。
範楚生繼承了乃父範偉松的堅韌和血性,但他那張略似其父般憨厚和方正的臉,卻有一些與其父不一樣的張揚。雖然他才十六歲,他的身邊已經聚集了不少追隨者,其中就有我那僅僅十歲的兒子濟民。
經過兩年多的建設,中京的城市框架已經初成形,連通長江、武昌、龍興各地的水泥路也已經基本鋪通。
遠離主幹道的城市生活區和行政區也已經初具雛形,雖然寬闊的馬路讓步行者需要繞行數分鐘才能到達對面,但他們一來這裡,便很快的喜歡上了這裡。依山而建的生活區,掩映在蒼山綠水之間,一座座的大山,都成為了所有居民們的天然私家公園。
而林蔭道那些微露出牌匾讓他們驚覺,原來購物也可以逛花園般的閒逛中進行。佈置在樹旁的用木板做成的垃圾筒,會在當天清早便將當日的垃圾運走,經簡單分練後便被入農中山作為肥料。而依林蔭道而建的高達三四尺的下水道,亦可將各種生活廢水彙集到一處,經處理後流入農田灌溉。在這座城市裡,一邊教導孩子們讀書識字,一邊聽著鳥兒在耳朵邊鳴叫歌唱,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情。
方誌遠的那位夫人,雖然已經逐漸淡出軍界,但仍在後勤部門服務,她還是上校的軍銜,此刻作為中京都建設的軍方供需代表,眼見工程初見雛形,挨不過思念兒女的苦,匆匆回了一趟臺灣將兒女們接了過來。其間只略略向眾人提了一句,陸蓉、周雪、順娘等一干女將便再也坐不住了。馬上收拾了行李物品,帶領各自的家人,一共租了兩艘海船,沿海岸一線,望長江口而來。
更主要的是,隨著北方的局勢的穩定,我們已經逐步將國務院的各個部門移至中京都。我和範偉松都先後搬了過來。按陸蓉的說法是,這裡以後可是我們的家了,一家人要天天住在一起,才象一家人的樣子。
他們的船隊很快便在上海登了陸。
嚴格地說來,兩年前的上海,仍不能算一座城市。因為除了那三條長不過兩裡的街道,以及七八千的常住人口,甚至還不如許多大一點的集鎮。更甚的是,它因為連一座城牆都沒有。但因為我們從後世帶來的經驗,也因為此地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我們將此地僻了出來,獨立於江浙之外,成立了東京都,我們也想利用這座新生的城市告訴後人,讓那些曾經創造無比豔羨人的速度的城市跟我們學學,如何在一張白紙上規劃一座新的城市。
上海屬於平原地區,又臨近江海,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使它非常容易的接受外來的文化和習俗。許多剛來此地的商人們,不用多久都染上了這種習氣。
或許是因為沒有了那道城牆的關係,他們可以沒有選擇的接受一切外來的東西,無論是精華還是糟粕。或許是沒有那道城牆,他們的家園沒有了一道防護,他們也忘記了給自己的心房設上一道心防。
寬敞的主幹道已經將主幹道、生活區、行政區、商務區、工業區整齊的分佈在黃浦江兩岸。開埠行商的通告一貼出去,立即讓許多各地的商戶們蜂湧而至。只兩年間,便已經形成了二三十萬人的城市規模。來自去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商戶們聞風而動,甚至於連剛在廣州泉州等地交易完的大食、波斯、威尼斯等地的商戶們都聞風而來。
雖然如此,我們仍將城市的架子拉得很大,大得讓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十橫十縱的主幹道幾乎涉及了方圓百里內的地方。
好在這個時代因為多年戰亂,上海附近的人煙並不是很多,我們花費了很少的土地便將這片土地收歸國有,並設立了專門的國家土地儲備局,既然現在用不上,不妨返租給農民們耕種,但所有權歸土地儲備局所有,一旦經濟的發展需要用到這些地的時候,我們很容易的就能將這些土地變成民居和工業區、道路、商業中心。不需要強拆也不需要花費巨大。
這不是我的獨創,美國人的土地是私有的,他們修建高速公路的時候,提前五十年就預留了未來發展的空間,所以時隔幾十年之後,他們能夠輕鬆的將公路拓寬。所以說,規劃其實考驗的不僅僅是專業水平,更多的還是設計者的良知和責任心。
但國家土地儲備局絕對不會成為領導們的提款機,土地出讓的收入,將按比例分作教育、醫療、和養老等多個基金賬戶,而且取得土地的途徑唯有一條,競標,誰也休想黑箱*作。
經過我們多年的女權改革,如今女人們外出做工經營,拋頭露面早已經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但讓人感到詫異的是,上海的女子很快就學會了西方女子們的穿著習慣,她們經常會穿著裸露雙肩以及後背一大塊雪肌膚的絲質長裙,無比招搖地走過那些西方商人的眼前,或者不時拋上幾個媚眼,但看到人家上前調笑,又會故作矜持的閃開。更令人不解的是,這些人不一定是那些風塵女子,她們當中,不乏許多商家大戶的妻女們。
上海開埠給各方的商家們提供了極大的發展空間,而自命清高的聖人子弟們自是不屑於來到這滿地銅臭的地方,雖然有些商家亦對這些有傷風化的事情提出了異議,並告誡自己的家人要自重,但整日忙碌的生意往來往往讓他們顧此失彼。
範楚生畢竟是少年心性,一挨船隻靠岸,便被這一邊是燈紅酒綠、商賈雲集的鬧市,一邊是熱鬧非凡的工地吸引去了。趁著文順娘、陸蓉等人正在安排採購的空當,自己一個人就上了街。
臺灣的街上,各國的新鮮玩藝兒也很多,但那畢竟和上海這邊的東西不太一樣。範楚生作為範偉松的長子,又是在呂宋出生的人當中的老大,一向被眾多的小弟們追捧著,心裡不免有些優越感。
雖然他才十六歲,卻早已出落得英雄挺撥、一表人才。走在臺灣的街頭,總會有不少小女孩偷偷的瞄他幾眼,可不知何故,他一直對那些對他暗送秋波的女子毫無興趣,反而一心一意的對著我那個年僅十一歲的女兒文良說:“我要等你長大了,就來娶你。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說得本來淘氣無比的文良似乎都變了心性,開始注意起自己的儀表風度,學起小淑女來。
可這上海的小姑娘似乎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她們的眼神直接瞟向那能些高鼻樑、藍眼睛的番子們。這些嬌滴滴的小妞們根本對他這小帥哥看都懶得看一眼,卻一心跟在那些看似邋遢的番子身上,少不得讓範楚生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觸動。
男歡女愛本乃人性自然。女性喜歡選擇高大威猛、似乎有些安全感的男人作為終生依靠,也純屬正常的生物選擇。既然人家對自己沒興趣,讓自己的自信心小小的受了些挫折,一向讓順娘和曼麗看管甚嚴的楚生也不好怎麼樣。只是,望著那一對對酒氣熏天,東倒西歪,從年齡和身材看來極為不配的男男女婦們相扶著一路*笑走過身邊,楚生的鼻子不自覺的發出了不屑的哼聲。
天漸漸黑了下來,路邊的房內漸次亮起了燈。楚生不經意間已經踱入了一條狹窄的街道,正在憤憤不平之間,一個身影直直的撞向了他的胸口,正惱怒不己地楚生脫口便是一句:“你沒有長眼啊,走路也不看路。”
那人似乎覺察到了楚生的不滿,也只敢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他,便掉轉身子繼續往前走了,走過範楚生身邊的時候,還帶走一股香風。
楚生這時才發現,這個撞上了他的男比他足足高了半個頭。楚生自問自己不算矮的,但站在這個如同鐵塔般的男面前,不自覺的感到了一股壓人的氣勢撲面而來。定下心神的楚生此時還發現,在那個男人的左右兩邊,居然各摟著一個年輕的女子。從背影看他們那身形和樣貌,倒是象極了一對姐妹花。只是人家如都是醉眼迷離,春情盪漾的樣子,更是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了。
視野中那個高大的番邦男子獰笑著扶著兩個女子的腰肢,即將閃進一處小院。範楚生心中一動,似乎感到了什麼不妙,立即閃身跟了上去。
門栓嘎然而落,又一個身形稍矮的漢子拉開門迎了出來:“史迪文,今天又弄了什麼好貨色?”
“呵呵,今天運氣可真的不錯,弄到了兩條嫩羊,只怕其中一個還未經人事,咱們今天有得享受了。你說這些女子怎麼這麼犯賤。一不圖錢,二不圖利,傻呵呵的就要跟著我們走。明天再趁新鮮給領隊大人送過去,看他還不給咱哥倆個安排個好差事。”他們的言語之間,雖然吐詞仍不是很清晰,但他們的漢語顯然已經十分流暢了。楚生將這些話聽了個明白,立即心中怒火中燒,只一翻身便入了院中,幾個騰挪已經到了房門前,卻見兩個番子各自擁著一個女子,正欲進入兩邊的廂房成就其好事。
“大膽逆賊,居然使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還不快快束手就擒,本大爺或可饒爾等一條狗命。”範楚生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以了生,一個箭步就已經閃至了那個稍矮的番子的身邊,只一記勾拳便將他砸昏在地。
範偉松的意思本來是想要讓範楚生學文的,因為他以為武只可強身健體,文才能安邦定國,也有孔武有力的身體也只是一些頭腦簡單的機器而己。可楚生卻讓他小小的有些失望。範偉松不教他散打,他就纏上了胡皓、陸濤等人,幾年下來,竟也將他的功夫學了個七七八八,等閒一兩個好手不在話下,而那個番子也只是個普通的夥計,哪裡吃得起他這一拳,如今吃了他這一拳,只悶哼了一聲便倒了下去。
就算範楚生是個初哥,也立即明白了這個女子的意圖。
可剛想行動時,耳邊立即響起了史迪文剛才說過的那些話:“你說這些女子怎麼這麼犯賤。一不圖錢,二不圖利,傻呵呵的就要跟著我們走。她們便自己跟了過來。”不由感到了一陣噁心,揚起手掌,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女子的脖子上砸了一記,女子也輕輕的哼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此時史迪文已扶著那個年幼的女子進了房安放在床,此時看到範楚生單槍匹馬就想壞自己的好事,不由分說,掄起一把椅子就要砸過來。但一個醉鬼怎麼可能是範楚生的敵手,範楚生只略一閃身便躲了過去,並順手也掄起一把椅子死死的往史迪文的身上砸去。只一會兒,便見到史迪文的腿上、臉上、身上到處都是鮮血直流了。
但楚生似乎仍覺得不解氣,繼續掄著椅子在史迪文的頭上猛砸,一邊砸還一邊恨恨地叫嚷:“叫你這個下三濫拐騙婦女,叫你玩弄咱們大中華的女性。老子打死你,打死你。”
“嗯”,一聲輕輕的嚶嚀聲讓楚生醒悟了過來,望了望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史迪文,楚生只得恨恨的收住了拳頭,闊步進入了房內。
一種奇異的帶著一些腥味的異香撲鼻而來,看那女子一臉哀婉地望著自己的神情,範楚生此時再也守不住腦際那最後一絲清明瞭。
急急的來到了床邊,